寇準這一去,只要丁謂尚在朝中,便難以再召回,哪怕旨意已下,只怕走到半道上,就會有后來的旨意趕上來阻止了。
長亭外,送別離。寇準遙望青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此時此景,仿佛若十三年前的情景重現。只不過,當年送別的丁謂,如今已經變成另一個逼他出京的人了。
今日送行的人,是副相王曾。王曾倒了一杯酒送上:“寇公,十三年前送別,三年前迎歸。寇公放心,朝中有李相與我等在,定不能再叫寇準久等。”王曾暗自唏噓,李迪今日本也要來送別,卻被丁謂尋事拖住,不得分身,而他自己力保寇準,卻因寇準租住他的宅弟,被丁謂譏諷為房東替房客說話,莫不是怕沒得房租再收,平白受了丁謂的言語刻薄。
寇準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朝著京城方向看了看,縱聲笑道:“十三年前,我離京之時,滿懷不甘不忿。因此上不顧一切為擇手段,甚至連奉天書寫贊表的事也都做了,以求東山再起。”他嘆了一口氣道:“誰知道三年京城為相,身心俱老!自辱其志,卻成了畫虎類犬。卻原來我不是這樣的人,想做也做不成,不過枉自己扭曲了自己罷了!思想這三年來,當真大夢一場!”他將酒杯一擲,長笑道:“這一場貶謫又如何?不過是成全我寇準依然做回自己而已。從今后放任山水中,鞠耕田桑間,與村夫野老抵足談笑,更為快意而已!”
長笑聲中,寇準已經轉身登上馬車,車內,倩桃已經含笑相候。寇準向王曾一拱手:“王公,此去山高水遠,不必相送。”
長笑聲中,但見一行車馬,漸漸遠去,消失在天邊,王曾耳中,似仍可聽到寇準朗朗大笑之聲。
直到秋天的時候,趙恒的病才稍稍好些,開始重新登崇德殿臨朝聽政。但是這一場大病,卻已經損耗了他的元氣。經常神思困倦,心不在焉,竟是時間越久的事情記得越牢,發生在近期的事情,卻是經常前言不對后語。過了幾日,忽然問群臣:“朕怎么好幾天沒看到寇準了?”
群臣大吃一驚,面面相窺,不敢做聲。
宰相李迪上前一步,道:“寇準已被流放到道州,難道官家竟然不知嗎?”
趙恒大吃一驚:“寇準犯了何罪,竟貶到道州去了?”
丁謂忙上前一步:“官家忘了,是八月中旬因為周懷政謀反之事,寇準參與其中,因此官家下旨,貶為道州司馬。”
趙恒想了想,倒有些迷糊起來:“周懷政謀逆的事,有牽連寇準吧?”
李迪大驚,急忙跪下道:“莫非是皇后假傳圣旨?”
趙恒大吃一驚,脫口而出道:“皇后豈會如此專恣?”
當年劉娥立后之時,李迪本就是大力反對,再加上寇準被貶,丁謂在劉娥縱容下在朝中大肆排除異已,此刻他聽得趙恒口露不滿之意,心中一喜,趁機道:“皇后如此專權,朝中上下只知有劉氏不知有官家。臣請官家廢皇后,以清君側!”
趙恒這一驚比剛才更甚,瞪著李迪看了半晌,丁謂嚇得心頭狂跳,忙跪下奏道:“李迪放肆,誹謗皇后,請官家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