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真宗病重,劉太后派人去祭祀天地五岳,那劉德妙出入宮庭,更得劉太后的倚重。此時真宗駕崩,劉太后只覺得心中虛弱,又派人叫妙姑進宮來。
劉德妙進宮的時候,恰是中書省與樞密院兩府的重臣們在殿廬里商議太后垂簾聽政的問題。
皇太后垂簾聽政,例朝都沒有這樣的制度。前朝雖然有漢之呂后、唐之武后垂簾聽政之事,但終究只是臨時的奪政,其間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也不過換得一朝的執政而已,并未形成制度傳下。此時要由宰相們議定太后垂簾聽政的制度,皇太后的儀衛車駕等固然是要大大地不同,更重要的是太后如何聽政,如何處理朝政,權力大到哪里為限,卻是宰相們頗為頭疼的事。
樞密副使錢惟演提出前朝已經有呂后武后之例子,只須照此例行事就是。只因有呂后武后執政時大殺皇族重臣的先例,參政王曾立刻反對說:“漢之呂后,唐之武后,乃是奪朝的亂政。太后秉先皇旨意掌軍國大事,焉能參照此等例子。”
錢惟演道:“不以呂后武后的例子,那以參政之見,應該如何?”
王曾說:“以下官之見,莫不過援引東漢太后垂簾的制度,請皇太后每隔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在左邊,皇上坐在右邊,垂簾聽政。”
錢惟演皺眉道:“國不可一日無主,五日才一聽政,若遇軍國大事,豈不是耽擱了?”
王曾反口相問:“要事事請示,要我等重臣何用?”
此言一出,頓時招來眾人的贊同之聲,誰都聽得出這其中的潛臺辭來,若是太后掌權,這宰相就成了擺設。可是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誰也不敢明著說出來,卻是誰都在心中暗暗這樣想的。
丁謂沉默良久,此時才道:“天子年幼,五日臨朝,也太過頻繁。”眾臣一向知道丁謂是后黨中人,聽得他也如此說,不禁大喜,忙贊道:“丁相說得有理。”
錢惟演看了丁謂一眼,道:“丁相請繼續。”
丁謂微微一笑,道:“以下官之見,皇上每月在朔望之日各臨朝一次,處理朝政。平時若遇軍國大事,則由太后召輔臣商議決定,若非軍國大事,則將奏折傳進大內,太后批閱之后,再傳到內閣,豈不是好?”
眾臣聽了,都默然不語,這個辦法,其實與真宗后期并沒有什么兩樣,奏折傳進宮去,宮中再把旨意傳出。只是那時候眾臣還可以偶而面見真宗提出異議,如今再換了小皇帝臨朝,其實比以前還更不如。那會兒大家對太后的批閱有意見,還能和先帝面談,現在難道能和小皇帝去說嗎?
王曾首先反對道:“皇上朔望之日見群臣,太后不在身邊。太后處理軍機,皇上不在身邊。這兩宮異處,遞傳旨意都由總管雷允恭負責,則權柄歸于內宦,豈非是禍端了。”
丁謂不理他,又道:“我有個建議,雖然大行皇帝臨終前有遺訓,說是皇太后處分軍國之事,只是這終非常例,只能是從權而行。因此擬在遺詔上,添一‘權’字,改為‘皇太后權處分軍國之事’,各位意下如何?”
錢惟演一驚,當下道:“大行皇帝遺言,我等皆親耳聽到,丁相豈可擅改遺詔。”
丁謂卻道:“我等既為宰相,如今要我們草詔,自然要有宰相們的主張主張,便是大行皇帝在時,發布旨意,也須經宰相同意。李相,王參政,你二位意下如何?”
王曾就道:“我不同意加這個‘權’字,太后要么退居內宮,既然攝政,又加這個權字,這‘權’在何時,由誰說了算呢?”
丁謂似笑非笑地說:“既然如此,你我各將自己的主張呈上太后,由太后定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