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人群漸散,昭文館大學士王欽若駐足看著王曾等三人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冷冷一笑,走下丹陛。
王欽若離開后,參知政事呂夷簡才走出來,走到方才王欽若站立的地方,若有所思。
兩人進了酒館之后,魯宗道就道:“今日天子不朝,太后理應罷朝才是。天子年幼,方才請太后垂簾,輔佐朝政。如今天子已經十八歲了,太后不但遲遲不肯還政,還單獨受百官朝拜,如此下去,視天子為何?”
王曾搖了搖頭:“這還罷了。”他左右看看,嘆道:“你可知,前幾日太后召我,叫我領頭,重修律令。”
魯宗道臉色一變:“這是何意?”
大宋開國之初,天下紛亂,五代十國,亂世為政,律令不一,大宋建國之后,急需一個統一的律令,太宗淳化三年,以唐《開元二十五年令》內容定為《淳化令》,內容仍然是全盤的唐令,只是字句上略一修改,便頒行天下。此時大宋開國已有六十八年,仍以唐令為標準,已顯得不合時宜。這么多年來,一部適合本朝的宋代律令,已經是當務之急。
魯宗道一聽就已經明白:“這難道不應該是官家親政以后再做會更好嗎?否則的話,這是天子律令,還是女主律令?”
兩人四目對望,均是有些驚駭。
王曾嘆道:“但愿,但愿是我想多了……”
魯宗道就道:“不,你我身為閣臣,任何事,不怕想太多,只怕想太少。若是不能預作防備,只怕太后布好了局,我等再反對就遲了。前朝武后……”
王曾見他竟說出了不能說的事,急道:“噓——”
魯宗道就道:“那這律令?”
王曾搖頭:“此事說來堂堂正正,何以反對?”有些事,不可說,一說即破,若是破了,那就是無可挽回的決裂。而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承受這種決裂。
魯宗道氣惱道:“便是你不說,我也是要說的。”
王曾苦笑一聲,卻是不語。他覺得自己很卑鄙,他希望能夠阻下太后步步邁進的步伐,但他卻不愿意自己出言。所以,他希望魯宗道來做這個阻止者。
他對自己說,如果他也倒下了,那么這個朝堂上,就沒有人有能夠與手段,對付太后的進擊,與南人官員的侵蝕了。他不可以倒。
此時,劉娥乘坐的大安輦已經到了崇徽殿,侍女如芝如今已經是司宮令,率尚宮、尚服、尚儀等為太后卸下大冠、脫下大禮服,換上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