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惟演沒停下來,說得更起勁了:“臣勸太后未雨綢繆,務必要以雷霆手段,定亂止爭。否則,您退一步,他們就會進兩步。您只有早定名份,才能斷絕他們的癡心妄想。”
太后聽到這里,頓時悚然:“什么名份,惟演,你敢是瘋了。”
錢惟演卻緩緩長揖:“太后最是博古通今,想當初那位,何曾一開始就想著走到那一步,還不是被逼的。最終唯有定了名份,才能息了那些人的心。”
太后只覺得有些暈眩,她拂袖而起:“錢相公身體不適,江德明,帶他出去。”
江德明在遠處聽得不明白,只見太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竟是硬下令逐人。他與錢惟演交好,見狀也嚇得不輕,忙上來扶住錢惟演,勸道:“錢相公,有什么事,下回再說,下回再說。”
錢惟演也不分辨,聽笑著向太后一禮,瀟灑地走出。
太后看著他的背影,閉了閉眼。一個個的都來逼她,丁謂逼她,王曾也逼她,楊媛逼她,錢惟演也逼她。
真是一個個,都不讓她省心。
次日,太后草詔發下,應百官所奏,玉清昭應宮為天火所焚,不再重建,余下的長生、崇壽二殿稍事修繕,改為萬壽觀,減守宮諸官員衛士罪責輕判,并罷廢諸宮觀使。
另有旨意,天降雷火,乃宰相王曾燮理國政無方,罷去相位,出知青州。副相晏殊、翰林學士宋綬,也因上書請求太后還政,被削職逐出京城。
想當初太后稱制之初,丁謂專權,被流放到最邊遠的崖州;天圣四年,又因樞密使曹利用專橫不法而將他流放,曹利用在流放途中自盡而亡,從此之后,天下再無人敢犯太后之威。
王曾扳倒了丁謂,雖得重用,但是他扳倒丁謂的手段不甚光明,開了后世大臣們誣攀的先風,因此太后并不是很喜歡他。王曾雖然處事謹慎,但是數年宰相下來,違逆太后的事累積下來也有不少。象上次太后欲開大安殿慶壽,就因王曾反對而做罷,且王曾前前后后,屢有禮制上限制太后的事,惹得太后甚是不悅。
本朝自來宰輔大臣免職外遷,多為節度使,王曾以首相罷為知州,也屬少有。但太后亦是到此為止,王曾到底是有功之臣,不過是與太后意見不合,并沒有擅權弄鬼的行為,因此王曾罷后,太后也不讓別人再追索其他罪名,卻是沒有比照對待丁謂曹利用的待遇。
王曾罷相之后,過了數月,太后升任副相呂夷簡繼位為相。卻又下旨,令重修晉祠。
過了數月,晉祠的重建已經完成,太后破例第一次帶著官家,率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前往晉陽親自祭祠。
自晉陽城西行數十里,便是懸甕山,樞密使張耆打的前站,早已經沿山安排好一切。御輦到了山下,皇帝趙禎先下了輦車,然后候太后下輦,山道不好行輦,早準備了軟轎請太后乘坐,太后卻沒有坐軟橋。
“秋高氣爽,登階而上,是何等的爽朗。”太后笑著說。她去年已經過了六十大壽,但是精力還是很旺盛,外貌看上去與更是比實際年齡要小上十來歲,半開玩笑地抱怨著這種多余的準備:“長年在宮里,難得有機會出來走動走動,坐什么軟轎,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動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