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反問:“是嗎?那你告訴我,當年許王寵姬在西佛寺的事情是不是你的手筆?李妃的父親李仁德是怎么死的?許王又是怎么死的?”
錢惟演不再狡辯,反而抬頭與太后對視:“太后為何知道這么多?”
太后嘆了一口氣:“當年你我常常相見,我與惟玉更是朝夕相伴,許多事總有蛛絲馬跡。待我執政后,去細查當年案卷,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惟演,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達成你復仇的野望。”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心亦是寒的。
錢惟演卻道:“太后對自己未免太沒信心,如果太后沒有超凡資質,縱使旁人再怎么推動也走不到今天。您已站在高臺之上,向上一步是登天,向下一步是無底深淵,還是早下決斷吧。”
太后長嘆一聲,無力地擺手:“你下去吧!”
錢惟演退出去了,一室寂靜。太后站起來,一遍遍地撫摸著畫上的武后畫像,輕輕地嘆了一聲:“你當年一定也曾遇上過與我一樣的兩難之局吧?”當年武后殺二子,奪江山,唐氏宗族被屠殺殆盡,是怎么樣強烈的**,會讓人下這樣的狠心手段。
而她,做得到嗎?
她于皇帝之位只有一步,觸手可及,千古以來難道就真的只有武則天成為了千古一帝嗎?
回想當年,在澶州城下看到蕭太后千軍萬馬中的一襲紅袍,是那樣的遙不可及,可是到了今天,她也擁有了這樣的地位。她已經是一國之主,她的制令也形同皇帝的制令。
她看著眼前的武則天像,卻漸漸地與四十多年前,在蜀中逃難時所見到的武則天廟中塑像重合在一起。武則天廟中,那一年,她在則天廟,聽著計辭對她與李順講述著武則天昔年的故事時,才十三歲的劉娥怯生生地問計辭:“女人也能做皇帝嗎?”而今天,這一句話,她卻要在問自己了。
她不曾想到過蕭太后的位置,而今她已經坐上這個位置。那么她和武則天呢,當年她也絕對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可能達到武則天所建立的功業一樣,成為一國之君,成為一個女皇帝。
而今,成為一個女皇帝,成為一個象武則天一樣的女皇帝,穿上龍袍登上龍椅,讓天下人都拜倒足下,讓千百年后的每一個人,聽到她的故事都會雙眼閃亮。這種強烈的愿望,在她的心底燃燒著,讓她想要大聲地呼喚出來。
過得數日朝會,恰好皇帝不在,太后忽然開口問道:“諸卿可知,唐武則天是一個怎么樣的人?”
滿朝嘩然,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誰也不敢站出來應答。
隔了很久,太后輕輕地嘆息一聲:“就沒有人能夠回答得出來嗎?”
忽然只聽得下面一個聲音大聲道:“武后是唐室的大罪人!”
太后萬料不到有人如此大膽,仔細看去,這人卻是參知政事魯宗道,此人一向勇直敢諫,但是此人素不謀私,太后亦是借重他來整肅朝綱,見是他站出來,便覺得有些頭疼,臉上卻不表露出來,只淡淡地道:“為何下此斷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