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如此,你們明白,可天下人未必明白。”太后盯著呂夷簡道:“此番八大殿修復完畢,須得詔告天下,稟明上天才是。”
呂夷簡揣度著答道:“太后的意思是——”
“祭廟告天,”太后站起來道:“我要天地、百姓和祖宗都知道,如今天下太平,民泰民安,八大殿已經修復完畢,更勝從前。”
呂夷簡松了一口氣,祭廟告天并不過份,亦是常情,也不算太糜費,太后方才拿這奏折說事,令他實實捏把冷汗,不知道太后的用心會到哪一步,見太后這樣一說,他立刻輕松地說:“是,臣這就去安排。”
“慢著,”太后這才把手中一份草詔叫人遞給他,輕描淡寫地說:“這是這次祭太廟的儀制,你照此準備。”
呂夷簡松了一半的心又提了起來,太后越是說得輕描淡寫,他越是聽得出其中的不輕松來,接過草詔一看,像他這般老于城府的人,手都不禁輕輕顫抖起來,“撲通”一聲跪倒:“太、太后……”
太后若無其事地問:“怎么了?”
呂夷簡實在不能不驚,草詔上寫著太后祭廟告天,要穿全套天子祭廟時的冠冕,一剎那時只覺得整個人都呆住了,一時回不出話來,半晌才道:“這,只怕百官們不敢奉詔。”
太后顯得很和氣,詢詢善誘地:“別說得這么不著邊際,百官們有哪幾位不奉詔呢,呂相怎么就能代表百官全部之人,而斷定無一人奉詔呢?”
時近初冬,呂夷簡頭上的汗卻在一滴滴往下滴:“這……”
太后悠然道:“你身為宰相,自然有辦法說服百官是不是?我知道呂相的口才一向很好,只看用不用心罷了!”
呂夷簡知道太后是提及那次他上《黃臺瓜圖》之事,心中一冷,卻仍想問一句:“太后為何一定要如此呢?”
太后冷笑:“你倒看看你手中的奏折,如今我還活著,就有人再三生事。若不給天下一個明證,異日我若不在了,后世子孫不知道的,倒笑我無膽無才呢。”
“太后,”呂夷簡大為震驚,抬頭不由地失態了:“臣竟不知道,太后心里是這么想的。”
“下去吧!”太后揮了揮手,呂夷簡無言退下。
太后既然決心已定,呂夷簡知道已經不可違拗。退回去靜靜思索,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回想太后當年謀皇后之位,也是在群臣反對之下,主動上奏表示退讓,卻是過得幾年,所有的反對理由和反對之人都已經不構成威脅后,才水到渠成地接受四方祝福而穿上鳳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