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少詹事黃道周立即上疏,表面上彈劾楊嗣昌奪情入閣,實則是指責他主張和議。
黃道周是朝中清流之首,他連續上書,反對和議的言論愈演愈烈,朝野沸沸揚揚,讓一心議和的皇帝和閣臣們,立時陷入了困境。
眼看事情鬧大,皇帝自然不能裝聾作啞,只好平臺召對,以正視聽。
平臺召對,參與者除了照例出席的內閣五府六部官員之外,皇帝特地召來了黃道周。而楊嗣昌因為
(本章未完,請翻頁)
遭到黃道周彈劾,本應避嫌,卻被皇帝強行拉來。
皇帝親自主持的這場大辯論,本就是為他楊嗣昌挽回面子,他又豈能缺席。
崇禎掃了一眼臺眼前的諸臣,目光留在黃道周身上,眼神變的冰冷。
內憂外患,這些個道貌岸然的空談“巨儒”,到底又于國事有何益處?
“黃道周來了嗎?”
聽到皇帝開口,黃道周趕緊走了出來,肅拜道:“回陛下,臣在。”
“聯幼而失學,長而無聞,時從經籍啟沃中略知一二,凡圣賢千言萬語,不過天理人欲兩端耳。無所為而為之,謂之天理;有所為而為之,謂之人欲,多一分人欲,便損一分天理,天理人欲不容并立,你三疏不先不后,卻在不點用之時,可謂無所為乎?”
崇禎說完,看著眼前大名鼎鼎的理學巨子,目光中的戲謔之意,顯而易見。
此次廷推閣臣名單中原本有黃道周,崇禎以黃道周學問雖好,但性情偏執,不能勝任救時之相,故未點用。崇禎此話的弦外之音,便是指責黃道周因未能入閣心存怨望而連上三疏。
群臣都是一愣。堂堂一國之君,怎么和黃道周這個理學大師辯論起理學來了。
“圣學淵微,非臣所及,若論天人,只是又利分別,為利者以功名爵祿私之于己,事事專為已之私,此是人欲;為義者以天下國家為心,事事在天下國家上做,便是天理。臣三成皆是為天下國家綱常名教,不曾為一已之功名爵祿,所以自信其初無所為。”
黃道周豪不在乎,面色平靜。
“黃道周,你為何不早上疏反對,偏偏要在點用之后才上?”
崇禎的話語中,已經有了一絲怒意。
“臣初欲上疏時,因同鄉御史林蘭友、科臣何楷有疏,恐涉嫌疑,故緩之。”
林蘭友與何楷先后上疏反對楊嗣昌的和議主張,指斥他忠孝兩虧。黃道周書生氣十足,直接把自己彈劾楊嗣昌與東虜和議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楊嗣昌暗暗惱怒。這些書呆子,平時袖手談心性,事急一死報君王。他們這樣做,完全是書生意氣,誤了國事。
他們難道不知道,朝廷疲憊至極,民生凋敝不堪,根本經不起兩面作戰嗎?
“黃道周,你如今上書,難得就沒嫌疑么?”
崇禎臉色陰沉,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質問。
“臣所奏關天下綱常,邊防大計,如今不言若后時言之,又怕無及,所以不得不上……”
黃道周依然是左顧而言他,崇禎惱羞成怒,不依不饒,繼續追問了下去。
“近來朝廷言路大開,不拘何人言的當都是聽的,原無避諱,為何先時不言,至點用之后才言?”
君臣二人你來我往,卻扯著扯著,扯到了倫理綱常上去,聲音越來越大,誰也不退縮。
楊嗣昌滿頭大汗,暗叫不妙。
崇禎一國之君,為議和的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與黃道周辯論理學,又那里會是這位理學宗師的對手?
“陛下,黃詹事品行學術為人所宗,不料他在奏疏中竟說自己不如鄭郊,令臣嘆息不已!”
楊嗣昌不敢再讓皇帝暴怒下去,忽然開口,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人言禽獸知母不知父,鄭郊杖母禽獸不如,不知黃詹事自謂不如鄭郊,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