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裹著露水的清甜吹過來,沁人心扉。微涼的觸感同時也消散了清漣臉上的灼紅。火車摩擦軌道帶來的震動轟鳴,在這車廂連接之處,顯得猶為清晰。甚至也帶動著清漣,隨著那起伏的軌道,一時澎湃一時低徊。
想到若是父親還在……若是她仍然是都督的千金,又哪里會出現在這夜半的火車之上。思及此處,便再沒了那旖旎的心思,怔怔地望著軌道外的鵝卵石子隨著火車行進,在日光下劃出耀眼的光影。
待日頭沿著樹梢攀了上來,起身洗漱凈面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她不好一人獨占這塊風水寶地,便也踩著高跟噠噠地回了座位。
拾掇妥當,清漣也找回了往日大小姐的風度。見對面的先生仍然看著報紙,便也不多打擾,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列車員又報了兩個站之后,清漣終于聽到提示,下一站是廣州。她抬頭掃了掃,發現這節車廂已經不剩幾人。除了對面那位至今不知名姓的先生,只剩含她在內的三五人。
看來先前停車的時候,許多乘客已經下了許多,只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曾關心罷了。
又過了不過半個小時,一聲長鳴終于將他們帶到了廣州站。
她下意識的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戶去看月臺,只見那里人來人往,男男女女都伸長脖子,對著這行駛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翹首以盼。
忽然,一個年輕的男人引起了清漣的注意。他帶著金絲框眼鏡,正與一旁的中年男士交談。只見他也不時地抬頭看每節車廂,很明顯也是在等待什么人。
待看清他的臉,清漣立馬站了起來。竟然真的是二表哥!上天果然是垂憐她的。她正想著,第一次來廣州,自己要如何才能去到舅舅工作的書院,不想二表哥就出現在月臺上。真是天助我也。
她滿臉欣喜地將包袱從座位底下拽出來,輕輕敲了敲桌面。
見對面的男士從報紙后面露出頭來,她笑得更明艷,口中道,“家里人來接我了。我先走啦。我叫禤清漣,很榮幸認識您。”
說完,也不管對方什么反應,燕子似的隨著列車員的播報,往車廂外飛去。
葉競存不禁彎了彎嘴角,也難得受了人家的感染,莫名覺得身上一輕。
火車停穩之后,他也不曾下車。這趟車的終點站其實并不是廣州,半個時辰之后,這趟車便會調轉龍頭,開到惠州,然后再入場檢修。
先前他默認自己也是去廣州,不過是懶得多做解釋,隨意附和罷了。除此之外,他還在等一位友人。
他掏出懷表看了看,發現已經過了十分鐘了。若是以往,按老張守時的性子,此時早就該坐在他對面才是。想到此,他便有些意外地皺了皺眉頭。
又過了幾分鐘,車廂門口才終于見到老張姍姍來遲的身影。
來了直奔座位,卻也不說道歉,張口便是,“哎呀,贊之你是不知道我剛剛見到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