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內老宅的密室,也就是上次徐佑差點被百畫帶進去的船閣,正調動自成建以來的全部力量,以平時難得一見的高效飛速運轉起來。密室內十分的空曠,有點像后世的防空洞,裝飾不見奢靡,簡單的涂上白漆,跟普通民居沒什么兩樣。整體成格字型,共分作了五間,每一個房間里都有十數名身穿黑色戎服的船工,或記錄,或傳遞,或爭執,或商議,大都腳下不停,行色匆匆,一片忙碌嘈雜的景象,但看上去很是干練和沉穩,各司其職,有條不紊,沒有絲毫的雜亂。
時不時的會有穿著青色褶裙的侍女穿梭在各個房間內,將他們收到的情報集中起來放入一個小小的竹籃內,然后走到密室東側,手在墻上一推,一道肉眼不可見的暗門緩緩開啟,透過白燭的亮光,可以看到內里別有洞天。
跟外面不同,這里雖然狹小,卻雅致的很,四周的角落放著密閉的火爐,有專門的管道通風,數張羊皮做成的精美的地毯鋪在地上,隔開了地底的濕寒之氣,八根手腕粗的白燭插在銅制的龜蛇燭臺里,照的房內光明如晝。
青裙侍女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將竹籃放在正中間的四張紅木案幾上,然后躬身施禮,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案幾后坐著四個人,三男一女,年紀在三十到四十不等,這是船閣的四位船夫。他們的任務,就是將這些從各地傳來的信息梳理、匯總并摘要出最有價值的內容,寫成數字乃至數十字的簡報,然后由四人討論后附上處理意見,再交給坐在屏風后的千琴。
自從白蛇傳的宣傳攻勢開始之后,他們已經有十天沒踏出這里半步,除了短暫的休息,其他時間幾乎全都用來處理各種突發事件,案幾上堆放著如山的情報——這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屬于無用信息,三分之一屬于過時信息,只有剩下的三分之一,可以對上位者的決策提供幫助。
如何在這種繁瑣又龐大的信息處理中準確的找到屬于可用的那三分之一,是一件極其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別看四位船夫貌不驚人,卻是千琴親手從千百名資深船工中經過精挑細選選出來的佼佼者,協助她掌管著整個船閣的地下運作!
隔著三足屏風,千琴埋頭在一尺多高的案牘中,手邊的簡報一張挨著一張,似乎沒有完結的時候。她一目掃過,立刻就要分辨出優先級別,不重要的歸于下,一般要緊的置于上,而急切的,會提筆寫上一個“速”字,然后由身旁候著的婢女放入一個特制的鐵匣中,轉給某個船工去執行。若是跟四位船夫的意見不同,還會在左下方寫上一個“貳”字,意思是駁回重議后再做決斷。
暗門突然打開,詹文君和徐佑前后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萬棋。四名船夫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跪伏于地,齊聲道:“夫人!”詹文君一般很少到船閣來,他們想要見到這位少夫人,現如今郭氏真正的當家人也不是容易的事。
千琴聽到聲音,忙放下手中毛筆,起身從屏風后迎了過來,笑道:“夫人,您怎么過來了?”
“知道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我和徐郎君一道來看看你們。”詹文君打量下千琴,見她蓬頭垢面,神態疲憊,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多久沒換洗了,柔聲道:“你也辛苦了……”
“沒什么辛苦的,我們做的雖然繁瑣,但都是不起眼的小事,哪有夫人思慮全局來的費心費力?”
詹文君笑了笑,道:“各有各的辛苦,你這里也很重要。沒了你們,我不就是瞎子聾子,如何能夠思慮全局?”
為了家族,千琴固然心甘情愿如此的辛苦,但聽到詹文君體諒,還是從心頭甘之如飴,引著她和徐佑來到屏風后,早有侍女送來蒲團請兩人入座。
“各處情況如何,可有什么異狀?”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千琴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就好……不過還要多加小心,切莫疏忽大意。現在大幕張開,不到收網的一刻,敵人都有可能驚覺,然后逃之夭夭!”
“諾!”千琴恭敬的應了一聲,又笑道:“船閣上下,必定不會讓夫人失望。”
徐佑一直沒說話,四下打量這間密室的布置,方才在外面看了船閣的運作方法,雖然擺脫不了古代那種簡單無序的組織結構,但至少意識到了線性結構的重要性,從上到下的分級逐漸清晰,不過還沒有具體到某個部門某個人的細致的分工協作。
他隨意的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一份簡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午時元達出,至湖畔,擒二人歸。”后面附著四船夫的處理意見是“著查實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