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沉吟道:“孟行春估計要賴在揚州不走了,等于說司隸府明目張膽的將勢力擴展到了三吳,從此闔州上下,一舉一動,無不在對方的監察之內。三萬兩白銀,動靜太大,很難瞞過他們的耳目。”
“此事確實有點棘手,尚需從長計議,不過七郎放心,司隸府沒有通天徹地的本事,想要瞞過他們不算難事。”何濡似乎胸有成竹,道:“先讓這筆銀子多在地下待上一段時日,等用錢時再來取出不遲。”
又過了三日,孟行春查案完畢,具本上奏金陵,同時,刺史府和錢塘縣對外宣稱,白蛇案中發現的枯骨為多年來陸續失蹤的諸多良家女子,部分已經找到了家眷,尚未找到的,也將由縣衙撥錢修墳,以祭奠亡靈。此案元兇經查為天師道揚州治消災靈官席元達,他吃狼奶長大,暴虐兇殘,與禽獸無異,本該處以剮刑,念其已然伏誅身死,特鞭尸百下,懸于城門曝曬十日,以儆效尤。
席元達以下,涉案的有七個五百箓將,十一個百五十箓將,其他五十箓將、十箓將、箓生和道民若干,也皆按盜律處以斬、流、徒、杖、笞等刑罰不等。
可以說這一判決讓天師道揚州治元氣大傷,但事情到此還不算完。緊接著從金陵傳來旨意,欽定杜靜之治下不嚴,以致妖人為害,屠戮黎庶,有違天師訓誨,命辭去揚州治祭酒,即刻啟程回鶴鳴山閉門思過。并裁撤揚州道觀七十三處,改建為佛寺,廣派高僧弘揚佛法,以革妖惑之風,還興淳樸之化。
揚州為天師道上三治之一,向來是天師道的大本營,經營的鐵板一塊,水潑不進。佛教雖然在安子道有意無意的扶持下逐漸壯大,但想要入侵揚州,仍然千難萬難。只是誰也沒料到,這一次安子道不僅借題發揮,大大消弱了天師道的勢力,而且釜底抽薪,直接將佛教送進了揚州。
教派傳播,就跟后世開門店一樣,想要拉攏民眾,必須跑馬圈地,滬上廣深不開店,怎么輻射全國?佛道二教也是如此,揚州作為楚國最重要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誰能在此占據上風,就能在這場綿延千年的斗爭中取得先機。
杜靜之去位,先前已經見了端倪,但改建道觀為佛寺,卻是神來之筆,充分體現了安子道的帝王心術,深不可測。
“聽說前日杜靜之離開林屋山,送行的百姓不過數百人,場面凄冷,乏善可陳。還有不少文人落井下石,作詩相譏,并命仆從在杜靜之必經之路上張貼懸掛,縱覽揚州治百余年來八位祭酒,屬此公聲名最隆,也屬此公最為可悲。”
何濡頗有幸災樂禍之意,左彣身子也好了六成,聞言笑道:“都說杜靜之道法通神,可他只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有今日的下場。”
履霜為左彣裹了裹大氅,以防沾染了風寒,輕笑道:“誰讓他惹到了小郎,能留得一條命在,已經是格外的僥幸了。”
秋分在一旁伺候眾人飲茶,聽履霜口中的徐佑似乎是什么人見人怕的大惡人,急忙辯駁道:“小郎心底良善,從不主動與人為難。要不是那位杜祭酒殺人奪財,威逼過甚,他也不會落到這樣可憐的地步……”
徐佑微笑道:“還是秋分最懂事,我可是十足的好人。”
履霜和左彣同時發出噓聲,何濡調侃道:“是嗎?聽說七郎在義興時好武任俠,尋釁斗毆,不知讓多少人又恨又怕,莫非都是謠言不成?”
“這……這……”往事不堪回首,秋分百口莫辯,憋紅了臉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的小郎是最善良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