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蘇棠不及思索,脫口而出,沒有十年書香打磨出來的學問,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并且提到“見得思義”四個字時略作停頓,意有所指,更是將聰慧伶俐表現的既含蓄又不張揚。
何濡眉頭跳動,第一次正眼打量蘇棠,過了一會,道:“好一個君子九思!好吧,我們雖然算不上君子,做不到九思,但見得思義還是做得到的。這樣吧,這里有五進院子,把四進讓給你住,出入可走后門,彼此互不干擾……你覺得怎樣?”
徐佑驚愕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知何濡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讓你御敵于國門之外,怎么反倒引狼入室了呢?正要開口拒絕,蘇棠大喜,起身盈盈下拜,道:“謝過郎君!”也是這時她才知道,這個看起來貌不驚人的何濡,才是徐佑的心腹之人,言聽計從,不可小覷。
木已成舟,徐佑反對也來不及,只好看著何濡吩咐履霜去安排蘇棠的住處。等她們相攜離開大廳,皺著眉頭問道:“其翼,你怎么回事?蘇棠一個弱質芊芊的小女娘,冒然住到靜苑里來,日后傳出去,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
何濡的臉上似笑非笑,道:“蘇棠年歲不大,但身段已開,眉眼稱得上風流蘊藉,顏色也堪比瓊姿花貌,我讓她住進來,給七郎近水樓臺之利,豈不是皆大歡喜?”
徐佑沒好氣的道:“你要是看上人家就直說,別把什么骯臟事都扣到我頭上來。”
何濡哈哈大笑三聲,然后笑容驟然斂去,眼中清澈見底,如同昆侖山巔的積雪初融,道:“七郎,你想沒想過,若孟行春入主揚州,今后我們無論做什么,都會引來司隸府的關注。要讓這些喜歡嗅人隱秘事的黃耳犬放心,單單求田問舍是不夠的。明玉山中的一切,雖然都被遮掩住了,孟行春沒有拿到足夠的證據證明七郎曾經參與其中,可心中必然有了疑慮。有疑慮就會有窺測,有窺測就會引來數之不盡的麻煩……”
“嗯?”徐佑悚然一驚,瞬間明白了何濡的用意,道:“所以?”
“所以,與其終日提心吊膽,不如主動送給孟行春一個把柄。”
“怎么講?”
“蘇棠是良家子,生的我見猶憐,顛沛流離時住進靜苑,定會讓外界以為七郎趁人之危,不知使了什么無恥的手段才抱得佳人歸。從古至今,但凡貪戀享受,愛慕女色的人,總是很容易被控制,也很容易被擊敗。反正送上門的幌子,不用白不用,借蘇棠來麻痹孟行春,給他一種七郎好色的錯覺,足夠安穩度過一段時日。”
徐佑點了點頭,何濡的話很有道理,想要自污,無非廣置田宅和蓄養家妓兩者而已,秦之王翦,漢之蕭何,唐之李靖,宋之石守信,無不如此才得以保全。不過。北齊高長恭聚斂財物而見誅,南齊陳顯達一生謹慎終逼反,可見有時候自污也未必是條生路。歸根結底,三綱五常的社會結構里,個人的生死完全操于君王之手,除非取而代之,否則的話,只能聽天由命了!
“除此之外,遠在金陵的太子,近在吳興的沈氏,都可能時不時的打聽七郎的動靜。當然,現在的太子和沈氏正被之前發生的事搞的焦頭爛額,短時間內沒有精力來搭理咱們,但是買個好宅子,再收幾房妾室,做出安心認命的姿態,為長遠計,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好吧,聽你的!”
徐佑想了想,又道:“秋分,你昨日跟隨方繡娘,可曾打聽到了什么?”
“她們大概有十個人,蘇棠,方繡娘,六個侍女,還有兩個小廝。一行人確實住在城北的一間逆旅里,我找侍者問了問,也都是認得方繡娘的,應該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