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阻止鮑熙繼續說下去,道:“先生息怒,微之必然有他的見解,聽完再發火不遲。”
鮑熙的官位卑微,但受顧允的父親所托,既是顧允的謀主,也是他的師友,嚴厲起來訓斥幾句都屬尋常。
顧允對徐佑眨了眨眼,仿佛回到了學堂,一個少年犯了錯,另一個少年為他打掩護,偷偷摸摸的瞞著老師眉目傳情。不知怎地,徐佑竟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是讓他不要生氣,別跟鮑熙計較。
徐佑當然沒有生氣,鮑熙擔憂顧允的前程,發火屬于正常反應。并且顧允這般說,其實是把他完全當成了自己人,這是好事!
“主簿有句話說的不對,遷州治只是主上的后招,也是你我的猜測,未必做得準。現下說的是揚州刺史的人選,竟陵王出任刺史,不僅僅跟吳縣有關,而是牽扯到了整個揚州。錢塘縣想要置身事外,不過是癡人說夢。若我所料不差,很快就會從吳縣傳來消息,有人要拉著飛卿一起上書朝廷……不單單是飛卿,揚州九郡一百多個縣,全都躲不開這次上書。或許主上也在等著看下面人的反應,看看誰支持,誰反對!”
“有人拉著我上書?誰?”
“胡長史!”
在明玉山上時,何濡曾給徐佑仔細講過揚州的幾位大人物,柳權之外,說的最多的就是長史胡謹。
胡謹,字慎之,普通士族出身,家世不顯,這樣的人能從小吏慢慢爬到揚州長史的地位,必定有其特別之處。此人吏才不算太高,僅能管州城十里,學識也不算太好,文書通暢而已,品行更不是多么的出眾,納妾斂財的事沒少干,但偏偏是他成為了揚州長史,算上柳權,十年來揚州換了三任刺史,唯有胡謹穩如磐石,一動不動。
徐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胡謹這個人,而是何濡點評他的一句話:十里才,文書通,愛財貪色,正是天下刺史們最喜歡的長史。
想明白了這句話,也就不驚訝為什么胡謹能夠屹立不倒了。
柳權離任,竟陵王在金陵,時下的揚州群龍無首,以胡謹為大,他要是反對竟陵王任職,必定串聯一部分官員,上書阻攔,形成滔滔之勢,逼皇帝改變主意。
鮑熙不同意徐佑的看法,道:“竟陵王遙領刺史,人不在吳縣,揚州諸事全仰仗胡長史,除非謀逆,其余都可一言而決,這樣的權勢,任誰也不會反對!”
徐佑笑道:“鮑主簿認為胡長史是怎樣的人?”
鮑熙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認真思索了一下,道:“聰明人!”
徐佑雙手一拍,道:“對,聰明人!聰明人最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胡長史需要的不是一州刺史的權勢,而是安安穩穩的坐在長史的官位上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