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日起,朝廷會源源不斷的接到大量反對竟陵王出任揚州刺史的奏章,有些可能是為了討好胡長史,但有些卻是真正為了揚州著想。其實飛卿上不上書,影響不了大局。可重點在于,飛卿身在宦海,又是顧氏的子弟,面對這樣的大事,一言不發,既不合理也顯得奇怪。”
官場古今如一,可以出風頭,出風頭才能在同僚中脫穎而出,讓上司看到你的才干;可以唱反調,讓人不能忽視你,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也可以守中庸,兩不得罪,避免犯錯,不犯錯就是有功,穩扎穩打慢慢熬資歷,但不管怎樣,一定不要讓自己變得跟大家不一樣。
出風頭也好,唱反調也好,守中庸也好,至少還是同類,但要是讓別人覺得你很奇怪,很不一樣,那就被排擠出了這個圈子。
“上書,可能得罪主上,可不上書,卻要得罪眾多同僚。兩害相權,我覺得飛卿應該一同上書,反對主上的亂命。”
要是別人,肯定覺得徐佑瘋了,皇帝和同僚,怎么選也該選擇站在皇帝一邊,但是鮑熙仿佛也瘋了一樣,終于點了點頭,道:“徐郎君,你贏了!”
不出徐佑所料,任命竟陵王的詔令一下,自揚州刺史府開始,長史、司馬、諸曹,再到郡守、縣令和學官,全都對安子道此次的任命感到不滿,紛紛上書表示反對。
除此之外,朝中也物議沸騰,渾不知安子道抽什么風,讓一個行將就木、喜好酒色財氣的廢物擔當揚州刺史的重任,也都一個個氣勢洶洶的問起罪來。據說大司徒庾慶的口水都噴了安子道一臉,安子道掩面退朝,一言不發。
然后,安子道再下詔令,加賞竟陵王安子尚特進、持節、都督揚州、江州、湘州三洲諸軍事,封車騎將軍。
天下嘩然!
于是百官的反彈愈加激烈,朝堂上天天爭執不斷,安子道態度強硬,不為諷諫所動,一心要讓自己的王弟出掌揚州。
局勢陷入了僵持,誰也不肯退讓!
顧允也接到了胡謹的書信,信的內容很簡單,要顧允以天下為重,不能讓竟陵王危及國本,但凡圣人門生,都要以死相爭。顧允沒有回信,只是將自己寫好的奏章讓來人看了看,然后當面燒了書信,送信使離開。
這不是君權至上的朝代,也沒有朋黨論,大臣串聯上書屬于小事,但鮑熙還是要顧允謹慎一些,不留給任何人把柄。
顧允的奏折淹沒在汪洋大海,沒有激起一絲波瀾,除了在金陵任秘書監的三叔派心腹來錢塘詢問緣由,其他再無人關注了。
鮑熙松了一口氣,這是最理想的結局,不得罪同僚,也不得罪主上,皆大歡喜。但徐佑注定不讓他省心,這天造訪縣衙,對顧允說了一句話:
“火候差不多了,飛卿該上表提議遷州治到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