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叔堅歇息了半響,終于舒緩了心情,神色雖然萎靡,但已經恢復了幾分生氣。方亢在一側焦急的道:“老掌柜,你可別氣壞了身子……”
“老姜,徐郎君還是請你出山了啊。”嚴叔堅握著方亢的手,嘆息道:“我之前就告訴過你,由禾紙不能因為聚寶齋使了手段就此斷絕于世,那就太可惜了!”
“是是,你先歇歇,不急著說話。”
嚴叔堅笑了笑,揮揮手示意不礙事,道:“徐郎君,我說的沒錯吧,老姜絕對是個造紙的人才,只是我沒本事,不能庇護他……咳,咳……”他劇烈的咳嗽了一陣,道:“全仰仗郎君,或許還能讓由禾紙重見天日。”
他推薦徐佑去找方亢,其實也有私心,就是希望由禾紙不至于埋沒山中,徒留后人望而興嘆。不過他也不想徐佑因此惹上麻煩,所以事先言明方亢是被劉彖請來的游俠兒威逼而去,徐佑若是有膽不怕事,且有自信懾服那些無法無天的鼠輩,自可前去尋人造紙,若是同他一樣無能為力,那也沒法子,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要不然的話,嚴叔堅又不是只會嚼舌根的婦人,怎么會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跟徐佑說了與劉彖的恩怨情仇的往事。
“老丈放心,我既然帶著老姜回錢塘,他的安全交由我負責。唐知義無賴小人,素來欺軟怕硬,沒什么可憂慮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
左彣從外面回來,道:“郎君,唐知義繞了幾個街道,又轉回此地,從后門入了聚寶齋,估計是向劉彖稟報去了。”
“方才那么熱鬧,劉彖都待在聚寶齋里沒有露面,此人倒也沉得住氣,只指使唐知義打頭陣,自己卻躲在幕后小心翼翼的暗中布置,看來流落廣州這幾年,很是學了點東西。”
左彣點點頭,忍不住問道:“嚴店主,那劉彖如此咄咄,何不找來鄰人作證,告到官府,治他個擾民之罪?”
嚴叔堅不住唏噓,道:“我年輕時貪戀錢財,少有善行,與鄰里的關系都不算和睦,加上劉正陽一死,更是百口莫辯,這些年人們私底下對我多有非議,故有此難,純屬老朽咎由自取。”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要著眼往前看。”徐佑笑道:“至于劉彖,無妨,錢塘縣不是法外之地,只要他不敢動手殺人,一切靜觀其變吧!”
嚴叔堅苦笑道:“我不怕死,一把年紀了,又沒有兒子傳宗接代,死就死了,只可惜……”他環顧四周,眼中的不舍清晰可見,道:“四寶齋是我一生的心血所在,就這么毀了,真是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這時,一個侍者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跑了進來,正是那個不見了蹤影的嚴成,他抹著頭上的汗滴,擔憂之色溢于言表,道:“郞主,你沒事吧?我從造紙坊取紙回來,走到半道聽人說唐知義來鬧事,一路疾行,沒想到還是遲了。”
“你一人回來也沒什么用,不過幸好有這幾位郎君援手,逐走了唐知義那些游俠兒,我沒什么大礙!”
嚴成上次見過徐佑等人,忙跪下磕了幾個響頭,看上去儼然一位心系家主的忠仆。徐佑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他吃里扒外,勾連唐知義,陷害嚴叔堅,但觀察他的言行舉止,關心中透著幾分急切,憂慮之色溢于外,卻不發自于內,心中已經肯定了七八成,要是何濡在這里的話,以他的陰符四相,定有十成把握看透此子的真假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