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禮負手而立,遙望遠處的富春江,唇角抹過一絲冷意,道:“四弟,大哥老了!”
接到部曲回報,顧允對徐佑笑道:“朱四叔看來信不過我這個部曲,竟然借《人間訓》來傳遞消息。”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提防點是對的!”徐佑沉吟道:“淮南子,人間訓……”他也是偶然發現,自己對前世里所有看過的書籍都記憶深刻,仿佛將那浩瀚書海全部儲存在腦子里,需要的時候,立刻字字句句清晰的浮現眼前。不過《人間訓》洋洋灑灑萬余字,一時找不到朱智暗示的是哪一部分,所以光有大數據沒有用,還得有云計算平臺。
“圣人敬小慎微,動不失時,百射重戒,禍乃不滋!”顧允從三歲開始接受正統的士族教育,苦讀各家典籍,不說倒背如流,至少精準搜索這方面比徐佑來的快,道:“朱四叔的意思,他會小心應對賀氏,絕不魯莽行事,以防招來禍端。”
“飛卿別忘了,《人間訓》里有個故事,所謂‘鳶墮腐鼠,而虞氏以亡’……”
顧允愣了愣,道:“正是,我怎么疏忽了這個?”
鳶墮腐鼠,而虞氏以亡,說的是梁地一大富人家虞氏,錢財多得無法計算。虞家在大道路口邊修建了一座高樓,經常在樓上設置酒席,擺排樂舞,宴請賓客,玩弈棋游戲。有一次一群游俠結伴而行,經過樓下,樓上玩博棋游戲的人,下注賭博,有人獲勝而大笑。正在這時,一只飛翔著的老鷹將嘴里叼著的一只死腐鼠掉落下來,正好落在一個游俠兒頭上。游俠們聽到樓上的喧嘩聲,以為是虞家人故意扔下死鼠來戲弄他們。那位被死腐鼠擊中頭頂的游俠就對同伴說:“虞家富貴享樂的時間已很長了,平時對人常輕慢無禮,還有一種侮辱人的心志。我們平時不敢冒犯他們,今天虞家竟然用死鼠來侮辱我們。此仇不報,我們就無法在天下樹立我們的英勇之名。”當晚,眾游俠合力攻打虞家宅院,把虞家給滅了門。
徐佑眼臉低垂,大有深意的道:“或許朱侍郎想告訴我們,賀氏和李慶余,未必真的跟朱凌波被劫一案有關,說不定同這只腐鼠一樣,僅僅是巧合呢?”
顧允沉默不語,思索徐佑的話是不是朱智的真實用意。
“空口無憑,要不將周英兒送過去?有了人證,朱侍郎應該會拋卻僥幸之心……”
顧允斷然道:“不用,周英兒留在我們手中,表明顧氏跟朱氏并肩作戰的心志!若是什么都給了人家,我們置身事外,未免讓人寒心。”
朱武、張文、陸忠、顧厚,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顧氏為人厚道,果然名不虛傳!
他頓了頓,道:“微之算無遺策,不過此次可能不太了解朱氏,也不太了解朱三伯和朱四叔兩人的脾性。凌波被劫,無疑朱氏的奇恥大辱,不管牽扯到誰人,必定會追查到底,不放過任何一處疑點。何況,你想沒想過,魏度不過中人之資,在家族中并不被看重,既沒才干,也沒錢財,更沒助力,如何運作這么大的私賣人口的勾當?朱四叔雖然沒有提過,但他心中絕對有此疑慮,現在我們知道賀氏也有人涉案,正好解釋了他的這個疑慮。”
徐佑點點頭,道:“是我誤解了朱侍郎的決心!不管腐鼠是不是虞氏所扔,仍然為虞氏惹來滅門之禍,有時候,只看結局,不問經過。賀氏和魏氏可能從來沒想過要劫掠朱凌波,可偏偏讓朱凌波撞到了漁村的羅網中。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死了這么多無辜女郎的冤魂,注定要朱氏來替她們清算這一筆血債!”
“不錯,血債血償,這才是真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