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之所趨,無遠勿屆,窮山復海不能限,故志之所向,無堅不摧。今日,我送你們一句話,能領會多少,決定你們日后的前程。”
“莫為一身之謀,而有天下之志!讓你的心里蹲著一頭蠢蠢欲動的猛虎,雖然是種殘忍的酷刑,但等到刑期滿時,虎嘯之聲,天下皆聞!”
徐佑說完這番話,堂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再沒有發出一聲雜亂的喧嘩,也沒有人左顧右盼,心思不屬,全都呆呆的站在原地,腦海里沉睡的志向仿佛被什么東西觸碰到了,卻一時沒辦法掙脫禁錮,那頭被無數荊棘纏繞的猛虎瞇著眼,搖著尾,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徐佑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左彣高聲道:“給你們一夜時間去想,想明白的,留下,只要你不怕死,總有機會出一頭地。想不明白的,大門開著,奴籍也在這里,自己拿著另投良主也好,任你撕了自行謀生也好,從今往后,是貴是賤,是官是盜,都跟靜苑無關。記住了,明天天亮之前,凡是留在原地的,我不會把你們當人,也不會把你們當狗,你們是我左彣的部下,也是我左彣的兄弟,有我一口飯吃,你們就餓不死,絕不失言!”
門開門合,徐佑和左彣的背影先后消失在遠處,院子里靜悄悄的,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走到蒼處身邊,碰了碰他的肩頭,道:“大眼,你覺得呢?咱們走,還是留?”
蒼處唾了口吐沫,輕蔑的看了看他,一言不發,走到方才站立的位置,手腳貼合,肅然而立。周邊幾人下意識跟著學,于是有樣學樣,很快有七八個人都保持肅然而立的姿態,談不上多么的挺拔,但比起方才的散漫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
有堅定心意的,自然有三心二意的,幾人席地而坐,反正時間尚早,天亮之前作出最后的決定還來得及,現在不如歇一歇,喘口氣。
“餓不餓?你說郞主也真是的,好歹先給口飯吃,太摳門了吧。”
“誰說不是呢,我這會前心貼后背,說話都沒力氣了,在詹氏再不好,至少能吃飽啊!”
“沒力氣就閉上嘴,當心點,再多言語,說不定等下沖出人來抽你三十個耳光!”
“你……你是怕了吧,怕就跟那邊幾個狗才學學,站那別動,坐什么坐?”
徐佑給他們的震撼只維持了片刻的時間,長久的習性很難一下子改變過來,院子里除了蒼處等八個人外,其他人幾乎或坐或臥,或低聲,或高談,夜晚降臨,四處靜謐,只有這座院子,嘈雜如市。
不過剛一入夜,嘈雜聲逐漸降了下來,不是他們轉變了心意,而是冬夜實在難熬。寒風呼嘯著從耳朵邊刮過,如同利刃一絲絲的切入了肺腑,吐出的氣息幾乎要凝結在口鼻間,手腳麻木的動也不能動,腹中的饑火撩的整個人心虛氣短,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在這里。
到了半夜,又冷又餓,有一人實在熬不住了,騰到了站起,大聲道:“還沒入門呢,就這樣虐待咱們,如此狠心腸的郞主,老子不伺候了!”走到臺階上,找出自己的奴籍文書,雙手一撕,碎片隨風遠去,哈哈大笑,道:“大不了上山為盜,老子一身武藝,難道還能餓死不成!”
說完掉頭離開,幾雙眼睛死死盯著大門,看著他揚長而去,并沒有想象中的刀斧手之類的陷阱出現——徐佑果然說到做到,真的肯放他們離開!
立時又站起三個人,撕了文書,借著黑夜遠遁而去。他們都是部曲中的老油子,瞧出徐佑不是好糊弄的主,留下來說不定會被往死里操練。這些年又習慣了混日子,受不了這樣的苦,與其將來做逃奴,還不如這會拿了奴籍,早點離開為妙。
寒風愈刮愈厲,接連有人昏迷倒下,蒼處全身凍的僵硬如柱,只有眼珠子還能左右活動,但他的心頭,卻仿佛著了火,越燒越旺!
只是,從來沒有一夜,像今夜這樣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