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你善謔,我看你善詩才對!”
張修永的才學雖然不比陸緒和張墨,但在三吳也略有名聲,他嘻嘻一笑,吹干紙上的墨跡,對著周圍拱拱手,道:“倉促成詩,博君一笑。且洗耳聽好:綠荑帶長路,丹椒重紫莖。流吹出郊外,共歡弄春英。”
此詩只能說切題,立意不高,但在小半柱香內作出,也算是有急才,立刻引來一片叫好聲。徐佑翻身而起,道:“聽郎君詩,終有了詩興,顧府君,可為佑執筆嗎?”
顧允笑道:“榮幸之至!”
等顧允入座,筆鋒喂飽墨汁,徐佑左手提著酒壺,右手負于身后,瀟灑的踱了三步,然后站在張修永面前,問道:“修永郎君可有意中人?”
這話問的唐突,但張修永性情中人,不以為意,嘆了口氣,道:“自然是有的,可惜去年已嫁作他人婦。”
徐佑作揖道:“謝郎君!”
張修永奇道:“謝我做什么?”
“郎君賜我‘去年’二字,豈能不謝?”徐佑的聲音轉為滄桑,飲了壺中酒,豪放的抹去嘴邊的酒漬,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首詩的名字,就叫《贈修永》!”
張紫華正在撫須,手指突然一頓,等感覺到痛意,才發覺過于用力,竟揪下來兩根黑須。顧允剛寫了前兩句,尚不覺得如何,可后兩句一入耳,連帶著手也不受控制的局促起來,差點滴下墨滴,污了白紙,這對書畫雙絕的他來說,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不同于張修永,陸緒在半柱香內已經寫了梅、荷、菊、柳四首詩,春詩只起了前兩句,還在為后面的句子斟酌,乍聽到徐佑的詩,心口一顫,腦海里嗡嗡作響,等回過神來,再看自己的前兩句,頓時味同嚼蠟,不值一提。
張墨未作春詩,但感同身受,不過他不像陸緒那樣沮喪,而是倍感驚喜,呆呆的望著徐佑,似乎想起了什么。
張紫華心疼的將兩根黑須收起來,夸道:“埏蹂極工,意細法密,此詩點切春意,卻以情動人。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好句,好句啊!張桐,還不趕緊謝過徐佑,一首《贈修永》,很可能讓你名傳千古,此乃青史留名的大恩,不可怠慢!”
張桐,字修永,生性好動,愛交朋友,善謔,所以并不是張紫華最喜愛的張氏子弟,但今日得徐佑一詩相贈,可以想見,日后隨著此詩的流傳,必定名聲大噪。
張桐喜不自勝,從案幾后走出,雙手交疊下拜,道:“謝過微之!”
古人以稱字為敬,陌生人稱郎君,同輩之間常稱名,只有得到認可和尊重,才會以字相稱,張桐這么對待徐佑,說明從內心已經接受他的庶民身份,彼此平等論交。
“客氣了!”徐佑扶起張桐,微微一笑,道:“若無修永,就無此詩!”
正在這時,又有人喊道:“冬詩成了!”
徐佑走到那人跟前,俯首一看,念道:“白雪停陰岡,丹華耀陽林。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好詩,怡人心脾!”
那人略有些得意,道:“在下孔益,請郎君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