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要了吧?”左彣急忙拒絕,道:“郎君,我軍伍出身,一個人這些年早習慣了,驟然身邊多一個人,做什么事都別扭,還是留在郎君身邊服侍好了。”
“也罷,不難為你!這最后一個婢女就給冬至,你常出門辦事,身邊不能沒有心腹跟著,吳善、李木他們都是男子,有些事不方便出面。”
“好啊,我早想找小郎討個人使使,總算得償所愿!”冬至在郭氏時執掌船閣,手下多的時候有數百人,正如韓信將兵,多多益善,她只嫌少,不嫌多。
“咚——咚!咚!”
一慢兩快,四更天了,更夫粗獷的嗓音響徹街鄰:“防賊防盜,閉門關窗!平安無事嘍!”
“四更了,大家勞累一天,都回去睡吧!其翼你留下,我還有事和你商量。”
等眾人依次離開,秋分關上門,點了白燭,悄然退到里間的小屋,徐佑久久不語,看著燭光搖曳,突然道:“你覺得於菟的身份……”
“非富即貴!”
何濡眸光大亮,在昏暗的夜晚,倒映著燭火,彷如星辰,道:“她或許是西涼人,或許不是,但跟柔然汗庭和北魏王族一定有莫大的關系。”
“理由呢?”
“人心有時候很復雜,有時候又很簡單,無非是趨利避害,攀龍附鳳八個字而已。如果於菟僅僅是個卑賤的婢女,生死操于人手,榮辱全憑天數,照她所說,從西涼到柔然再到北魏,無不安于現狀,恭謹順服,卻為何偏偏來到江東如此的不安分呢?”
“南北有別,終歸是不同的!”
“這點點不同,難道還能大過西涼、柔然與北魏的血仇嗎?西涼的羌人寧可向江東的漢人稱臣,也要跟北魏的鮮卑人死戰到底,柔然的東胡虛弱時遠遁漠北,只要強盛,就立刻驅兵南下,寇掠北魏的軍鎮。南北之別,比起這樣的深仇大恨,實在不值一提。更何況,北地的奴婢地位最為低下,任由主人隨意打殺,而不會受到律法懲處,江東這邊好歹制定了許多保護奴婢的條文,遇到良善之家,日子過得不比普通庶民的差。”
徐佑再次陷入沉思,道:“你的結論?”
何濡冷笑道:“於菟之所以費盡心思,都要帶著女兒亡命逃走,說明她在北地的身份非同小可,只要回去,立刻就能享受旁人難及的榮華富貴。換作你我,也不肯甘心在江東作一個奴婢!”
徐佑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白玉似的陶瓷沾染了肉眼不可見的黑點,沉聲道:“我需要更多的證據,你認為要從哪里開始著手查驗?”
“第一處要查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她如何從荊州軍府的營戶里脫身?”何濡壓低嗓音,道:“向來作了營妓的女子,要么被粗暴蹂躪至死,要么受不了折磨而自盡,極少有人能夠生離,別說她的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女孩。”
徐佑點點頭,目光深邃而悠遠,道:“我也如是想,軍府中必定有人發了話,才能保她安然無恙。這個發話的人,就是我們要查的重中之重!”
“七郎不肯放於菟離開靜苑,想來早猜到她的身份非同小可。”何濡笑著調侃,道:“既然留她在府中,不如好生籠絡,以收其心。說不定將來奇貨可居,再現呂不韋遇見子楚的驚天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