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心中奇怪,卻不敢多問,應了聲是,恭敬的退了下去。徐佑跪坐在蒲團上,端著茶杯輕飲一口,眼前似乎坐著一個英姿颯爽的女郎,正雙手交疊腹下,對著他盈盈淺笑。
於菟的事暫時告一段落,她的一舉一動自有冬至暗中盯著,短時間內不懼會鬧出大的事端。徐佑和何濡一起動身,左彣和山宗隨從護衛,帶著新買的十六個男子前往灑金坊。在坊里看了最新的進展,大家熱火朝天,干勁十足,源源不絕的大紙訂單也帶動了小紙的熱賣,由禾紙的名聲算是真正打響,雖然還不能把剡溪紙踩在腳下,但至少可以相提并論,成為三吳并駕齊驅的名紙。
更重要的是,剡溪紙成名多年,剡溪紫藤幾乎消耗殆盡,原材料成為制約紙張產量提高的最大難題,而由禾紙則不然。由禾紙用的黑藤藏在深山里無人問津,百年來的瘋狂生長足夠滿足灑金坊五年內不停的采伐造紙,只要紙藥的方子不流出去,別人想模仿也仿不來。
徐佑讓方亢把控好質量關,不能因為趕工降低良品率,現在正是建口碑的時候,量固然要緊,質才是長久之道。然后交代蒼處,方亢配藥的時候,房外四人值守,不得放外人進來,坊內的人要外出,需三人成行,按時歸來,匯報行至和具體事宜。至于嚴成,何濡借口他不是灑金坊的匠人,讓嚴叔堅留他在城中的四寶齋里照看生意,等閑不得到坊里來,基本杜絕了泄密的可能性。
制度嚴苛,這是威,反正這些人都是徐佑的私人部曲,無親無故,也沒什么地方好去,沒人心中不滿。但話是這樣說,福利也要跟上,恩威并施,才能讓下面人心服口服。所以徐佑當場拍板,每人每月另加三百文俸錢,而且三天有肉食,七天有酒喝,衣服也都是現做的棉衣,一人三套,厚實柔軟,保溫又好看。
人活于世,無非衣食住行,徐佑的豪爽引得部曲們大聲叫好。他們都是詹氏的老人,就算詹老侍郎在位時,也沒有這樣好的福利,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加上徐佑不是軟弱可欺的主,自然讓人又敬又畏,衷心擁護。
鑒于這幾日仍然源源不絕的有人來大量購紙,嚴叔堅向徐佑申請再購買十輛柴車,方便從由禾山運送黑藤。柴車是民間常用的牛車的一種,跟貴族的牛車不同,這種車雙**板,沒有遮擋,多用來運輸重物,灑金坊本來有三輛,已經滿足不了現在的需求了。
徐佑過去看了看,柴車做工簡陋,效率較低,但他現在也沒精力進行改良和重新設計,腦海中依稀記得明代有種柴車的造型比較科學,略作改進,交代嚴叔堅,新買的柴車要將車身的前后板做成網格狀,這樣可以有效減低車身自重,增加載貨量,且能起到固定貨物,防止滑動的作用,保證穩定性和安全性。
這種小變革雖然不能讓柴車跑的比汽車快,但也是千百年民眾智慧的結晶,權當聊勝于無。嚴叔堅聽的入神,再次刷新了對徐佑無所不能的認知,火急火燎的辦正事去了。忙完了灑金坊的雜務,何濡繼續留下來負總責,山宗貼身保護他,徐佑則帶著左彣等人打道回府。
到了半途,繞過一處山腳時,突然聽到有女子虛弱的呼救聲,左彣跳下牛車,見兩男子黃巾黃裳,肩頭扛著一少女往山上的竹林里鉆,回頭望向徐佑,徐佑點點頭,道:“去看看,小心!”
“嚴陽,注意警戒!”
左彣叮囑隨行的嚴陽等人保護好徐佑,縱身追了上去。那兩男子像是慣走山路的,身形極快,轉眼功夫消失在茂密幽深的林子里。左彣藝高人膽大,毫不遲疑,跟著入林,徐佑他們只聽到幾聲暴喝和兵刃相擊,過了沒多久,看到左彣抱著一個女郎走下山來。
“那兩個賊子熟悉周邊情形,交手兩招,立刻鉆到一處山洞里去了,我怕郎君留在這里不安全,沒追太遠,只匆忙救回了人。”
“無妨,人沒事就好!”
女郎容貌平常,膚色微黑,年不過十六,粗麻布服,應該是附近的村民。問起經過,她口齒尚算清晰,說自己叫齊黃花,距離此山十里外的桑村的農戶,因去舅家送過冬的油鹽,回程路過這里,那兩個黃裳男子突然出現劫持了她,要不是徐佑他們恰巧經過,恐怕清白受辱,讓家人蒙羞。
徐佑見齊黃花說話時一直垂著頭,身子瑟瑟發抖,估計嚇的不輕,柔聲道:“桑村怎么走,我們左右無事,不如送你歸家。”
“不……不敢勞煩郎君,我已經沒事了,可以自行回去。”齊黃花屈膝貴地,叩頭道:“今日多虧郎君相救,請告知名姓,日后稟告父母,定當登門答謝。”
徐佑婉拒道:“答謝倒是不必,遇到這樣的事,誰都會出手相助。你既然無恙,就快些回家去吧,路上小心些,天色漸晚,莫要耽誤!”
看她身上衣服很多處都破了,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膚,可能是剛才被劫持時撕扯的緣故。徐佑脫掉身上的大氅,正要俯身為她披上,左彣跨前一步,接過了大氅,道:“我來吧!”
徐佑知道他小心,女郎畢竟是陌生人,不可離的太近,微微笑道:“好吧,給你!”
狐裘大氅裹在身上,暖意立刻蔓延五臟六腑,齊黃花滿臉惶恐,辭不敢受,道:“我……我不冷……”
“你一個小女娘,總不能破著衣服回村子,被人瞧到難免風言風語。”徐佑寬慰道:“穿上吧,今冬酷寒,就算你不冷,也可拿回去給父母暖和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