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彣離開了一個多時辰,徐佑有些心緒不寧,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寫字,履霜在一旁研磨,瞧出不妥,道:“小郎,可是墨研的不勻嗎?”
徐佑搖搖頭,剛提筆蘸墨,手突然一顫,豆大的墨汁沿著柔順的兔毫滴在白紙上,瞬間浸染了大團的污跡。
“啊,小郎,怎么了?”
履霜呆了呆,忙去準備另換新紙,徐佑扔掉筆,轉身走到門口,沉聲道:“吳善!”
吳善從院門口的陰影里跑了出來,身形站得筆直,經過左彣日夜操練,臉上已有彪悍之氣,道:“郞主!”
“你再帶一人,找詹泓借兩匹駿馬,然后兵分兩路,一人速去灑金坊,命令驚蟄不惜一切代價,立刻趕往桑村去救左彣。一人直接到桑村去,如果還來得及,要左彣萬分小心,告訴他桑村是個陷阱。如果……如果有什么意外,等驚蟄趕到,你們也不要停留,更不要試圖報仇,馬上回來復命。去吧!”
吳善大驚,道:“左郎君他……”
“磨蹭什么,快去!”
“諾!”
吳善急匆匆的帶著人離開,徐佑讓履霜備了茶點,坐在院中空曠顯眼處,以此希望引誘暗夭現身,雖然知道希望不大,但要是不做點什么,又實在放心不下。
左彣雇了輛牛車,問明了路,于午時前抵達桑村。這里是典型的江南水鄉的格局,跟百畫所在的周村沒有什么大的區別,只是人煙更稀少些,大概十來戶人家。在村口遇到一個老嫗,左彣道:“村里可有姓齊的人家?”
“齊?我們村幾乎都是齊姓,你要找哪一家?”
“哦,他家里好像有個小女娘,名字叫黃花的……”
老嫗唉聲嘆氣,道:“你來的晚了,齊家的阿花自昨天去舅舅家走親不見了人,現在還沒找到,大伙正商量著準備去縣衙報官。”
左彣本以為齊黃花是暗夭隨意捏造出來的人物,包括名姓、家世、住所等身份都是假的,沒想到桑村竟然真有這個人,而且確實是昨天去了舅舅家。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我是從錢塘縣來的,或許能幫上忙!”
“好好,我帶你去!”
見到齊黃花的父母兄長,都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聽左彣說曾在十里外的山腳下遇到過女兒,立刻帶著全村的人隨他前往。
左彣大概猜得出來事情的經過,暗夭跟蹤發現徐佑去了灑金坊,又正好遇到齊黃花,加上之前附近確實發生過女子被劫持的事,不會引人疑心,覺得是個天賜良機,所以動了下手的念頭。
以暗夭的手段,自然能夠輕而易舉套出齊黃花的底細,然后將之打暈,假冒了她的身份,從容布置了昨天的陷阱。只是不知道那兩個負責劫持的男子是和暗夭一伙的幫兇,還是她故意勾引來的剪徑山賊。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左彣相信,齊黃花應該沒有死,暗夭固然兇名在外,但卻從來沒有殺過除目標人物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那次在晉陵,暗夭也僅僅打暈了秋分和梳篦店的老板娘,并沒有壞了她們的性命,不像其他三夭殺人不眨眼。
以山下遇到暗夭的地方為起點,往周邊撒開三百米方圓的范圍進行搜索。人多力量大,只搜了半個時辰,在一處低矮狹小的山洞里找到了真正的齊黃花。
她的身上蓋著徐佑那件狐裘大氅,因此躲過了昨夜的嚴寒,沒有凍斃當場。雙手雙腳被麻繩縛緊,口中塞著塊破布,頭發披散著,右臉烏青,左臉有血跡,顯見得受了不少的折磨。齊黃花母親第一個撲過去,死死抱住女兒,父親和哥哥也是老淚縱橫,嫂子多長了心眼仔細打量小姑子的身子,除了衣服破損了幾處,倒不像被糟蹋過了,走上前拉開婆婆,扶著齊黃花讓她自己站起來,有意無意的給其他村民看到身上的衣服大致完好,避免日后有人在背后饒舌,編排閑話。很多女子其實不懼怕受苦,只怕流言蜚語可殺人。
左彣站在一邊,看他們家人團聚,一個個真情流露,心中也有些感動,不過更多的卻是對再次消失不見的暗夭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