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開始動搖,他試圖將暗夭收歸己用的想法,或許真的是戴著鐐銬在刀尖上跳舞,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傷了自己。
何濡的大半生,無不在違逆世間所有約定俗成的規則。漢人叛逃成了胡人,將軍子剃發成了小沙彌,然后又從胡人再次叛逃成了漢人,扮演者各種各樣的角色,游走在錯綜復雜的勢力之間,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造反大業。
循規蹈矩和奉公守法,從來與他絕緣,看到暗夭同樣的不容于世俗,反倒高看了他幾分,開始真正盤算著將他納入徐佑麾下的可能性。
左彣嘆惜道:“若對你不仁不義,殺了即可。人死萬事休,何苦辱及尸身?”
何濡笑道:“風虎,你這就有些癡氣,人都殺了,一具肉身又有什么打緊?埋入土中,還不是便宜了蟲獸,早晚煙消云散。留給暗夭消消恨意,豈不更好?”
他站起身,走到暗夭跟前,眼眸神采奕奕,攝人心魄,道:“我叫何濡,想必你之前已經打聽清楚了。昨夜七郎問你,四夭箭背后的組織到底什么來歷,你避而不答。今日我再問你,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不帶隱瞞和欺騙的答案!”
暗夭再次陷入沉默。
何濡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道:“我們雖是敵人,但沒有私仇。你拿錢辦事,殺人只是筆買賣,我們理解,所以既沒有嚴刑折磨你,也沒有無故的羞辱你。現在問你的這些問題,也不會危害到你關心的任何人,不如再看成一筆買賣,你用這些問題,換得在靜苑的干凈的衣食和暖和的住處,如何?”
“好,這筆買賣很劃算!”
暗夭抬起頭,看著何濡,道:“答案就是,我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暗夭加重語氣,重復了一遍,道:“我跟飛夭、殺夭并不算朋友,每次要殺人,都由慕容貞聯絡我,給我一份完整的計劃,我只需按照約定的時間出現在約定的地點,配合他們殺掉該殺的人。事成之后,分給我那一份酬金,彼此再無來往,只有等下次刺殺才會再見面。”
何濡仍有疑問,道:“以你的身手,飛夭為何沒有見獵心喜,將你收入他們的組織中呢?”
“是慕容貞,她不想我跟她一樣,受到組織的嚴密控制,求去不得,所以和飛夭私下交涉,約定我只接受雇傭殺人,而不加入他們的組織。至于用了什么交換條件才讓飛夭答應下來,慕容貞沒說,可我明白,必然代價不菲。因此我不能辜負了慕容貞的好意,讓她付出的代價變得毫無意義,他們背后的組織,我一無所知,也從來沒有打聽過,不知道,才可以置身事外,才可以安然活命!這就是我的答案,你信也好,不信也罷!”
何濡的陰符四相,最善觀人,凝神不放過他一處表情細節和語氣里的起伏變化,道:“我信!”
“第二個問題,我要你的易容易骨之術!”
“拿衣食來換,這筆買賣對我不太公平。”
“那就拿你的命來換!”何濡斷然道:“交出易容易骨術,我保你不死!”
暗夭搖搖頭,道:“這對你不公平!”
何濡奇道:“為什么?”
“因為拿去也沒用,你學不了!學不了就是無用之物,用來換我的命,對你自然不公平。”
“有趣,有趣!”何濡對徐佑笑道:“七郎說的沒錯,這個刺客果然比想象中有趣的多!不過,我要是不試試,怎么知道學不了呢?”
暗夭冷冷道:“當初飛夭對我說了同樣的話,結果我給了他修煉的法子,卻連試試都不愿意。何郎君,你固然比飛夭聰明百倍,但是他做不到的事,你同樣做不到!”
何濡笑道:“我這人性子最倔,受不得激。還是剛才的買賣,你交出易容易骨術,我保你不死。至于公平不公平,由我來判斷,不需要你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