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指桑罵槐,徐佑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聽到,笑著贊道:“劉郎君身份尊貴,正該如此!”
劉彖一窒,知道斗口不是徐佑的對手,又是一番大笑,道:“我算哪門子尊貴的?要不是有了錢財,跟狗沒什么兩樣!來來來,嘗嘗我從西域帶回來的葡萄酒,跟江東的土種不同!”
徐佑婉拒,道:“我向來不喜飲酒,況且這種西域來的葡萄酒一杯值千錢,讓我這不飲酒的俗人飲了,未免可惜!”
劉彖端起杯中酒,隨意的傾倒在身旁美婢的胸前,晶瑩的酒水順著雪白的肌膚流入淺淺的溝壑,美婢嬌羞不已,卻伸出舌尖輕輕舔舐唇角,舉止間透著柔媚和挑逗。
“醇酒美人,何來可惜?”劉彖又端起一杯,遞到徐佑跟前,瞇著眼道:“徐郎君號稱幽夜逸光,風姿比起我身邊的美人更美幾分,正和此好酒相配。飲了!”
劉彖之前跟徐佑打交道時表現的十分克制,心里哪怕多少怨念,明面上卻始終維持著基本的和善。今天或許因為他覺得占據了主動,曾經的克制不遮掩的釋放出來,不僅充滿了進攻性和壓迫感,而且言語放肆,渾不把徐佑放在眼里。
徐佑接過酒杯,放到鼻端聞了聞,搖搖頭道:“我雖然不喜飲酒,但對酒水略懂一些,只瞧著杯中物的色澤和濃郁,就可知道是寧越等地的葛藟釀造而成,跟西域胡種葡萄完全不同。劉郎君,你從何處買的酒,會不會被那些奸商給愚弄了呢?”
劉彖愣住了,葡萄酒確實是從南來北往的行商手里買的,據說是西域來的好酒,中土少見,江東更是稀少,可聽徐佑的話不像胡謅,難不成真的被騙了?
“徐郎君說笑了,葡萄酒是葡萄釀的,與那什么葛藟何干?”
徐佑微微笑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所謂葛藟,就是葡萄。劉郎君沒讀過毛詩嗎?哦,也對,像劉郎君這樣的大貴人,自是看不起毛詩這種從庶民百姓的歌曲里采集而來的詩句。”
劉彖被諷刺的啞口無言,他確實不讀書,更不讀毛詩,連反駁都不知該如何反駁。徐佑何等毒舌,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又道:“那,《太史公書》總是讀過的吧?據《太史公書》里記載,你所指的葡萄,是西漢張騫從西域引來的胡種,跟華夏土種略有不同,不過經千百年的種植和改良,現在的葡萄土種遠勝西域胡種,釀成的葡萄酒可以數十年不敗。不是我壞郎君的興致,這個賣你葡萄酒的商人,不僅奸猾,而且把郎君當成了十足的蠢貨,不用改良后的土種葡萄來假裝西域的酒,反倒用葛藟這種野葡萄釀的酒應付了事,簡直昧了良心!”
“不可能!”
劉彖滿臉通紅,自倒了一杯酒飲了,品嘗了余味,忽然感覺似乎有那么一點不對頭,砰的一聲,將酒杯摔倒地上,怒道:“狗才,敢騙我!”
徐佑眼中全是憐憫,道:“希望郎君沒有買的太多……不然,錢沒了事小,臉面丟盡,可就難堪了!”
劉彖氣不可遏,忽然轉身,狠狠一巴掌抽打在美婢臉上,道:“滾!”
美婢捂著腫起來的俏臉,連哭都不敢哭,低頭和其他幾個婢女快步退下,只留徐佑和劉彖面對而坐。
只是此刻,劉彖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氣焰滔滔,徐佑安然靜坐,不動如山,臉上的笑風輕云淡,看在劉彖眼中,實在可惡極了。
“以后多讀點書,書中自有黃金屋,不吃虧不上當,做買賣不能全靠蠻力的!”
徐佑慢條斯理的又補了一刀,劉彖雙目噴出怒焰,如果可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把徐佑埋在這小曲山下,再踏上一萬一千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