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嘆了口氣,道:“這是要賴賬的先兆啊……師郎君或許不知,我困在錢塘,那里也去不得!”
“以郎君的大才,這天下何處去不得?如今只是虎落平川,且需忍耐,終有一日會嘯聚山林,聲名響徹南北。”
徐佑放聲大笑,道:“借你的吉言!若是有自由離開錢塘的那天,我定當前往吳縣拜會郎君。”
“錦泛春水西岸,有桃李萬株,在下翹首以盼,靜候郎君!”
師其羽手持梅花,飄然遠去,離別時刻她沒有再刻意學著男子說話,聲音驟然輕柔起來,如微風拂柳,悄無聲息的撩動了整個江南的春意。
徐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里,鼻端似乎還能聞到縈繞不去的幽香,眸子里透著若有若無的驚訝,自嘲的笑道:“況肅書這狗鼻子,果然沒說錯!她原來真的是個女郎!
“我還以為郎君早看出來了!”左彣一直待在橋下,等師其羽離開,緩步來到徐佑身后。
徐佑沒好氣的道:“我要早看出來,剛才逃跑時豈會主動去拉她的手……”
楚國男色昌盛,男子之間同榻共眠不過尋常事,平時里勾肩搭背,把臂言歡,都可以視作友情的象征,而不是卿卿我我的基情四射。徐佑初始還不習慣,但時間久了,入鄉隨俗,倒也勉強能夠接受,要不然也不會在孤山上讓顧允為他梳頭。
所以方才緊急關頭,拉起師其羽就跑,一來是下意識的動作,二來,其實也未必沒有小心思,想再驗證一下她究竟是男是女。
若是普通女子,猛然被拉住手,總會有些許不安和掙扎。無奈幕籬這種神器實在太逆天,徐佑無法看破她的神色,也不好一直拉著手,剛出了燈市就放開了,所以直到剛才分別的時候,師其羽不再刻意的掩飾聲線,才敢真正的確定她是女郎!
幸好這不是理學大盛的時代,女子被摸了手就要斷臂以全貞節,師其羽最后肯表露身份,說明并沒有責怪徐佑舉止魯莽。
此女才華絕世,熟諳諸家典籍,對儒佛玄道都有極為深厚的造詣,可交談中卻不見一點孤傲,每每言之有物,發人深思。更難能可貴的是,她該說笑時趣味盎然,該做事時進退有度,時而颯爽,時而溫潤,既不像袁青杞神秘莫測,難以接近,也不像詹文君深陷塵世,無法自拔,更不像蘇棠那個小丫頭幼稚的可氣,堪稱徐佑重生以來遇到的最合脾性的女子。
只是,世間事難以兩全,師其羽若為男兒身,徐佑自然喜不自勝,可以傾心結交,或許可以成為摯友。
可她偏偏是個女郎,這倒有些為難!
“說起來,你幾時看出來她是女郎的?”
“郎君拉著她在前面跑,我跟在后面,看她步態裊娜,跟男子大不相同,這才發現的。”
峨袍寬大,可以完美的遮掩住身段,只要徐走方步,很難從步態看出破綻。也只有剛才一時情急,不顧姿儀的狂奔,才讓左彣看出了端倪。
“易釵而弁者多有,可能像師其羽瞞過這么多人的眼睛,卻很不簡單。”徐佑又望了望師其羽離開的方向,心想她肯定經常化裝成男子行走四方,并非那些深閨中養出來的嬌花可比,卻不知真實名姓,到底是不是師氏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