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閉著眼,須發上沾染了血跡,看神情死前應該沒有受到極大的痛苦,死狀還算安詳。匣子里撒了石灰和草灰,這是為了防止人頭腐爛。
殺都殺了,還鄭重其事的裝起來,徐佑猜到都明玉想干什么,道:“用竺法言的人頭激怒竺道融,以黑衣宰相對主上的影響力,推動中軍盡快來揚州平亂。祭酒每走一步都機關算盡,著實讓在下佩服之至。”
“自竺道融得到安子道寵信,佛門這些年實在風光的過了頭,不消消他們的氣焰,天師道百年威名何在?”都明玉接過匣子,目光溫柔,手指輕輕的撫摸著,道:“為了這顆人頭,我這大半年來費盡心思,夜不能寐,連頭發都白了許多。現在終于如愿以償,要不是還得送給竺道融作禮物,真想用他的頭骨做成酒器,以之痛印,豈不樂乎?”
徐佑身上起了陣陣寒意,都明玉這個人太復雜了,遠看時鸞姿鳳態,像是神仙中人,走的近些,會覺得他溫文爾雅,不驕不躁,像文人多過道士,可繼續深入,卻發現他有點……
有點變態!
徐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這種變態不是行為上的,而是心理和精神上的,如同浴佛節時為了爭搶浴佛水而丑態百出的佛門信眾,都明玉在天師道居于高位,給別人洗腦的同時,其實早就給自己洗了腦。
信仰,從來說不清道不明,卻可以剝奪一個人的情感,重塑一個人的靈魂,必要的時候,信仰可以役使它的信眾做任何事!
不在乎法律道德,不在于禮義廉恥,沒有規矩,沒有約束,
這極其的可怕!
“竺無漏呢?”
徐佑打斷了都明玉夢囈般的喃喃自語,腦海里再次浮現了那個白衣勝雪的和尚的容顏,道:“他死了?或者,跑掉了?”
都明玉拍了拍手,立刻從院子外面閃進來兩個人,同樣的暗金戎服,同樣年輕干練,道:“帶竺無漏!”
兩人領命而去,都明玉疑惑道:“七郎跟這位佛子有交情?”
“沒有,只在浴佛節見過一面,印象深刻!”
“浴佛節……哦,對了,高惠就是那天死的!”都明玉笑了笑,道:“我保證,今天的竺無漏,會讓七郎永世難忘!”
徐佑想笑,卻笑不出來,他不知道都明玉對竺無漏做了什么,隱隱有些不安。
這不是廉價的同情,而是正常人對某些非人性的東西的存在,天然的感到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