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孟行春上次來時特意說過,徐佑若在揚州有麻煩,皆可去找王復,他絕不會怠慢,沒想到卻是暗中送了一個大大的人情。
又客套了幾句,王復道:“此來還有一件事,我們找到百畫的下落了!”
“嗯?她現在何處?可……可安好嗎?”
徐佑喜從心來,形色于外,尤其問到安好二字,聲音不由的顫抖了幾分。王復瞧在眼里,很是敬佩徐佑的為人。這不是做作充數的虛偽,而是真真正正的關心。想那百畫,不過區區一個奴婢,而且根據線報,徐佑和她清清白白,不過在明玉山上相處過一段時日,卻惦念至此,果然君子!
“她從益州逃脫后,不知躲藏到了哪里,從事多次吩咐益州的同僚用心查訪,卻都徒勞無功。直到兩個月前,百畫突然出現,卻是在楚國和涼國的邊境,跟隨一支涼國的行商車隊去了長安。”
徐佑緊鎖眉頭,長安是西涼的國都,百畫到底經歷了什么,怎么會和西涼人扯上了關系?她從那寧州商人手里逃脫后,為何不去報官,消失的這兩年,又在哪里安身活命?
腦海里浮現那個嘻嘻哈哈、無憂無慮的少女模樣,世道艱難,不僅磨礪人心,也考驗人性,誰也不知道百畫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但她一個小女娘于這虎狼環伺的江湖中漂泊流離,遭遇不問可知。
王復慚愧道:“百畫入了西涼,我們的人沒辦法繼續跟進,實在有負郎君囑托……”
徐佑心中悲痛,起身作揖,道:“多謝假佐告知她的下落,不管這樣,至少活著……活著就還有希望!”
和王復作別,沿途再無耽誤,兩天之后,徐佑一行出現在錢塘城外。大戰后的破敗,讓曾經繁華無比的錢塘內外的滿目瘡痍,許多家破人亡、無處可去的流民聚集在道路兩側,看到衣褶光鮮的人,立刻蜂擁而上,哭喊著求點食物充饑。
“冬至,錢塘縣新任縣令是誰?朝廷撥了那么多的米糧,為什么不賑濟流民?”
徐佑將他們隨身攜帶的干糧都送給了這些面黃肌瘦的可憐人,看著狼吞虎咽差點噎到的小孩子,眼睛里透著無名的怒火。
“新任縣令是蘭陵蕭氏的蕭純,年紀在二十四五左右。”
“曾任何官?”
“未曾有過地方的歷練,蕭純博學有才思,此次因舉秀才而出仕!”
蘭陵蕭氏的人?
徐佑隱約察覺到一些異樣,從蕭玉樹開始,蕭氏似乎突然對揚州重視起來。不過錢塘遭逢大難,正是百廢俱興的時候,急需熟悉政務的干練之才主政,才有望在最短時間內改變眼前的這一切。
現在倒好,來了個門閥子弟,先不說是不是紈绔,至少從城外的現狀看起來,并不是合適的人選。
“走吧,入城!”
徐佑剛要動身,一輛拉滿了尸體的無棚柴車晃蕩著駛出了城門,尸臭迎風而來,聞著就幾乎吐了滿地。剛剛還圍堵著徐佑討要食物的流民立刻一哄而散,不知是怕了臭,還是怕尸體有瘟疫,沾了晦氣。
徐佑讓到路側,目送柴車遠去,距離錢塘收復已經二十多日,可堆積的尸體卻還沒有全部運出來,細思之下,唯有悲涼。
張墨逐漸適應了黑暗,也適應了每隔兩三日,屋頂就會啟開,然后是繩索系著的竹筐和食物。他不再喊,也不再問,如同行尸走肉,麻木的維持著基本的生命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