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三青道:“你啊,不要對讀書人心存偏見。我看這位林郎君心底良善,性情灑脫,不像是無義的人!”
“是么?阿郎可敢跟我打個賭?”
沙三青苦笑道:“又來?賭什么?”
女郎明眸流波,莞爾一笑,竟綻放出無盡的風情和嫵媚,若不是膚色黝黑,幾乎可以想見是多么的勾魂攝魄。
過了半個時辰,徐佑再次登門,這次不是空手,而是手提著五斤的豬肉、一條魚和一壺酒,放在剛才吃飯的石桌上。
沙三青臉色陰沉,道:“林兄弟這是做什么,可是瞧不起我嗎?”
徐佑笑道:“沙兄千萬別想多了,這可不是白送你的。我剛才吃了阿嫂的馎饦,已經再吃不下別處的羹食了。所以這些東西先存放你這,權當我過來借飯吃的用度。”
沙三青容色稍霽,道:“這些你拿回去,該吃飯時過來吃就是了,但凡有我口稀粥,絕不會讓林兄弟餓著肚子。”
徐佑嘻嘻笑著,湊了過去,低聲道:“我說句心里話,沙兄莫要生氣。今日這馎饦,你們怕也是偶爾才能吃到。我這人別無所好,最愛美食,天天跟著沙兄吃稀粥可不成。”
沙三青又不是傻子,知道徐佑這般說,只是為了讓他收下這些禮物。他性子豪爽大方,不在意身外財物,既然徐佑有心,樂得結識這樣的朋友,道:“好吧,東西留下,等你過來吃飯時再讓夜來好好處置。”
“行!”徐佑晃了晃壺中酒,道:“不過,剛溫好的酒等不得,麻煩阿嫂做條魚,我陪沙兄飲了這壺酒。”
此時風氣,無論南北,盡皆好酒,沙三青同樣嗜杯中物,也多日沒有飲酒了,看著酒壺,饞蟲直往上冒,扭頭喊道:“夜來,這條魚拿去做了,我和林兄弟好好喝一杯。”
魚肉做好,香氣如故,徐佑和沙三青推杯換盞,一個孔武壯漢,一個瘦弱書生,言談卻頗為投契。徐佑少飲酒,魚肉更是一筷未動。沙三青喝酒多,魚只吃了少半。
一壺酒盡,天光已晚,徐佑告辭而出。沙三青喚出女郎,道:“餓了吧?盤中還有魚,先吃些填腹。”
“別人吃剩的東西,我才不吃呢……”
沙三青眼光里透著疼愛,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素來愛潔……這條魚林兄弟一下未動,他的心思我很明白,午時吃了你我的馎饦,怕我餓,也怕你餓,所以借著喝酒的名頭,給你我做的這條魚。”
“啊?”女郎歪著頭,道:“這樣說來,這個林通倒不是那些涼薄的讀書人……”
沙三青笑道:“所以,你輸了!”
“輸了就輸了,你能拿我怎么樣?”
女郎似嬌含怯,脆生生的白了沙三青一眼。沙三青仿佛又回到了昔日落魄江湖,身染沉疴,正是人生最無依無靠的低谷時,同樣是這個女子,如同天上明月,打著油紙傘,從風雨中走來,遮住了澆淋著身子的雨線,俯下頭,嫣然一笑,照亮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