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可笑,顛覆常識,沒有道理,這是夢嗎?
“道兄,道兄,大中正問你呢!”
腰間傳來的劇痛讓馬一鳴恢復了過來,身邊的那道人是海鹽觀的十箓將鄭谷,和馬一鳴交厚,也聽他方才介紹過徐佑,眼中布滿了深深的同情,心里尋思著自己的那些個弟子,有沒有這么不省心的家伙!
“鄭兄,我該怎么辦?”
馬一鳴縮著頭,不敢應聲,鄭谷也為難,道:“那林通是你的弟子,怎么也躲不過去,可現在要是上去把他拉開,鬧將起來,就讓整個揚州瞧了咱們天師道的丑……不如故作不知,讓他試試,輸了那是自然,頂多覺得他狂妄。等回去之后,道兄嚴加懲處就是了……”
鄭谷出著主意,心里其實明白馬一鳴這次無論如何難以過關。聽說祭酒對他很賞識,極可能在下月升任五十箓將,這下估計也做不得數了。
“好,好,聽你的,我先走一步。鄭兄幫我在這里盯著,等他下得臺來,立刻抓了押到東城門外。”
馬一鳴低著頭,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悄悄遁了去。張紫華連喊三聲,沒人作答,徐佑突然大笑道:“怎么?上座對外宣稱,不管何時何地何人,都可以在這蓮華臺上論一論天地至道。今日卻有言無信,禮祭酒而拒箓生,莫非和尚眼中,眾生尚有差池嗎?”
竺道安一直閉目靜坐,聞聽此語,張開雙眼,面容如常,道:“請真人入座!”佛門講究眾生平等觀,這是釋迦牟尼創教之初就確定的根本原則,竺道安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張紫華不再阻攔徐佑,示意四名部曲退下,然后轉身回到座位,和顧允低聲道:“我賭此人撐不過一炷香!”
顧允愣了愣,難得張紫華有雅興,笑著湊趣道:“賭注為何?”
“你三月初畫的那幅春山圖,我甚是喜歡。”
顧允灑然道:“好,就賭春山圖。我若贏了,大中正今晚可否賞面一起喝杯酒?”
張紫華端正坐姿,目視前方,頗為威嚴,道:“除非你拿江州坡腳馬的赤梁酒……”
顧允無奈道:“大中正好口福,我昨日剛剛得了三斗赤梁,正好以饗中正!”他這酒得來不易,本想著送給徐佑嘗嘗鮮,卻被張紫華攔路劫了去。
兩人旁若無人的閑聊固然透著顧張之間的親近,另一方面也說明對貿然鉆住來的徐佑不太看好。竺道安近來風頭正勁,他們都親眼見過他的辯才,實非常人所及。
徐佑走到竺道安身前,跪坐在準備好的蒲團上,兩人間隔七步,四目交接,全都深邃似海,平靜如淵!
徐佑是晚輩,于禮當先發問,道:“敢請上座明示方才所問,眾生可有差池?”
“眾生無有差池!”
“眾生若無差池,那何謂眾生?”
“爾時無有男女、尊卑、上下,亦無異名,眾共生世,故名眾生!”
這是《長阿含經》里的論述,徐佑精通佛儒道三家典籍,自然知曉出處,又問道:“眾生無男女尊卑上下異名,那可分有情和無情?”
“于色、受、想、行、識染著纏綿,名有情,也名眾生。可廣而引之,眾生亦可分有情和無情,有情即一切有情識之物,無情則諸如花草木石山河等無情識之物!”
佛經對眾生的認知有一個逐漸發展的過程,從眾生僅僅是有情眾生,慢慢過渡到了包括有情無情的所有眾生。此時的楚國,正是介于兩者之間的那個時期,所以徐佑問有情無情,算準了以竺道安的學識,必定比那些只知道研究般若七宗學說的和尚們要精進不少。
但是,正因為學識淵博,徐佑才好給他挖一個傾盡三藏經文也填不上的大坑!
“那,一切有情眾生,可有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