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徐佑幫手,卻還是忙碌到酉時才關了觀門,徐佑準備告辭的時候,苦泉突然道:“勞累了一天,我晚上下廚……你,要不要一起吃點?”
錢塘觀有專門的廚娘,手藝一般,徐佑平時在觀里吃飯不多,與其勉強混個肚飽,還不如回去跟著莫夜來有口福。
“好啊,還不知道師兄你會做飯,今晚我就等著大快朵頤!”
明月高懸,清風徐來,錢塘的夜空純凈的如同未經梳攏的處子,兩張食案并排放在正殿前的院子里,背靠著高二十多米的香樟樹,徐佑解開發髻,披散著長發,隨意的箕坐在蒲團上。案幾上擺放著金陽翠香羹、食胡餅、酥夾生、玉尖面和添酥冷白寒具,雖然不算豐盛,可能在短短時間內搞出這么幾個賣相精美、香氣撲鼻的膳食,已經很了不得!
“嘗嘗,我久不下廚,生疏了些!”
徐佑拿起食胡餅咬了口,忍不住贊道:“聞香而口悶,見色而心迷,細如玉屑,白如銀泥,我吃過這么多餅,當以此餅為第一!”
苦泉露出笑意,道:“食胡餅看似最簡陋,其實做起了做麻煩。得精選隴西的小麥,拌以河東大蔥,再以河西的羊肉與甘州的豆豉,加上吳縣橘葉、仇遲花椒與濟北鹽糅合調味,先煎后烤造成。每道工序都講究火候和配比,不可疏忽,方能有酥、軟、香、滑四味入口!”
“厲害!”
徐佑三下五除二,將整張食胡餅吞入腹中,然后可憐兮兮的望著苦泉的食案。苦泉放聲大笑,在徐佑的印象里,好像還是初次見他笑的如此開懷,將盛放食胡餅的碗碟遞了過去,沒好氣的道:“先別急著吃餅,再嘗嘗別的……”
話音未落,一張食胡餅又入腹中,接著是金陽翠香羹、寒具和酥夾生,最后剩的玉尖面實在吃不下,徐佑去廚房取來油紙包了,準備拿回去當宵夜。苦泉食量小,只吃了一碗翠香羹,其他的也都給了徐佑包起來帶走。
這一晚兩人談天說地,吟詩論文,氣氛很是融洽,直到了亥時,快要宵禁的時候,徐佑才起身告辭。站在觀門外,目送徐佑的背影消失在遠處的巷子里,苦泉轉身回到了房間,剛要燃燈,聽到黑暗處有人說道:“你跟林通是朋友?”
苦泉并不驚訝,在對面月光可以照亮的地方坐了下來,清秀的臉蛋灑了點點銀輝,透著幾分神秘和凄美,他眼臉低垂,淡淡的道:“之前只是同門,今夜過后,應該算是朋友了!”
“你做的很對,林通現下炙手可熱,跟他交好,有助于你在天師道里的地位和安全。”那人的聲音聽起來幽深低沉,讓人不寒而栗,道:“前日二天主親自出手,于震澤湖中截殺寧長意,卻不料入了那賤婢的埋伏,二天主受到重創,羅殺天宮的鬼眾也死傷慘重。大天主十分震怒,勒令二天主暫時隱忍,不要再策劃針對寧長意的刺殺,同時讓六宮鬼眾全都潛入暗處,靜等時局變化,再謀大事!”
“羅殺天宮……”苦泉抬起頭,雙眸深邃如長夜,道:“二天主自大且自負,性情急躁又心胸狹窄,六位天主里只有他最名不副實,斗不過寧長意,自是情理之中的事!”
“少典,不可妄語天主!”
苦泉笑了起來,眼眸里冰寒如雪,道:“許久……許久沒有聽起過這個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