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離開林屋山沒任何人跟隨,袁青杞本想讓白易沿途護送,但被徐佑婉拒了,她也不好再堅持。從水月塢乘船抵達吳縣碼頭,看到清明坐在不遠處的茶樓里憑欄眺望,徐佑不動聲色的從樓下走過,然后去碼頭和載人的船夫談好至錢塘的價錢,沒有轉身回頭,徑自上了船。
不消片刻,清明跟著進了艙室!
再回錢塘已經是凌晨,伴隨著城內的鐘聲響起,徐佑先去了錢塘觀,馬一鳴已經聽說他升任益州治祭酒的事,見面訕笑著,連拍馬屁的話都說不出來。
給他天大的膽子,也從沒敢想,隨便收了個弟子,卻不用一年就爬到了祭酒的高位,那再過五年十年,會怎么樣?
馬一鳴哎喲一聲,捻斷了十數根胡須。
觀內的香樟樹下,苦泉望著徐佑,眼神復雜,猶豫道:“林祭酒……”
徐佑挽住他的手,道:“千萬別喊祭酒,我最開心的日子,就是在觀里聽你喊我師弟,然后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苦泉師兄,還記得那晚,你告訴我:‘守著你的道心,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是溫是厲,你是你,他是他,道是道。林通,祭酒不是世俗的官職,不是你口中高高在上的貴人,他只是我們在求道路上的度師,無關高低和貴賤,我們和他唯一的區別:在于他走的遠,我們是追隨于后的同路人,而不是跪伏在法座之下的奴仆’!”
他頓了頓,道:“這番話我始終牢記在心,須臾不敢或忘。所以,師兄,我雖作了祭酒,可在求道的路上,卻還遠遠在你的身后。哪怕你我品階異同,可這一生,師兄弟的情誼卻永不會改變!”
苦泉的雙目溢出明亮的光,緊緊握著徐佑的手,一字字道:“兄弟情誼,此生不變!”
兩人對視一笑,秋風起,香樟葉灑落滿園。
揮手,辭別,
徐佑大踏步的邁出錢塘觀,苦泉的身影消失在合攏的觀門里。為了生存也好,為了將來也罷,他并不憎惡此刻的自己,亂世求生,只能不擇手段,苦泉既然和六天有著莫大的干系,接近他是必然的選擇!
天青坊的內室里,徐佑已經換回了裝扮,何濡、左彣、清明和冬至都在,富婧在前面看著店鋪,她并不知道來的是誰,也不會有好奇心去打聽。這段時日她已經逐步接觸到了冬至手里那個藏在光影里的黑暗世界,在那里,嚴刑峻法和厚恩厚祿并。做對事,重賞;做錯事,重罰。
除此之外,再無第三條路!
“郎君,海上傳來消息,山宗已奪了十七條船,包括大批珠璣、犀、玳瑁、果布,大抵有兩千萬錢。我們的五艘船有大片留白,略作改裝就是和金翅斗艦相同級別的戰船,駱白衡的十二艘也都是無比堅固的大船,用作溟海橫行足夠了!”
徐佑淡然自若,沒有做聲。
冬至又道:“山宗使計掠了駱白衡的妻弟,一同被掠走的還有李木,因此以船換命,最終只有九人受輕傷,無人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