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
冬至直接沖了過來,抱住徐佑,她的情感奔放且外露,眼眶已然泛紅,啜泣著道:“你總算回來了!”
徐佑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是,我平安回來,以后不用再憂心!”
“嗯!”冬至用力的點頭,依依不舍的離開徐佑溫暖的懷抱,擦了擦眼角的淚滴,展顏笑道:“我就知道,天下事沒有能夠難住小郎的!”
徐佑卻沒有她這么樂觀,這次潛入鶴鳴山,可謂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小命就得交代在那里了,道:“僥幸而已!”
當著於菟的面,這些內情不能透露,簡單說了兩句話,徐佑讓冬至去召集所有人在山半腰處的廣場集合。對外說是閉關,可過了這么久,也該露露面了,免得人心不穩,徒生是非!
見到徐佑順利出關,那些佃客們全都洋溢著真心的喜悅,畢竟唯有徐佑在,明玉山才在,有了明玉山,他們才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至于流離失所,今日不知明日。
勉慰了幾句話,得知今年的收成極好,除了糧食,茶園果園也都豐收,徐佑特意找來這季的明前、雨前茶,芽葉細嫩,色翠香幽,只是現在的人們暴殄天物,只懂得牛嚼牡丹,生吞硬咽,全然浪費了這些好茶葉。
忙完瑣事,又去見祖騅。去年離開錢塘時,徐佑暗中做了許多布置,其中之一,就是交給祖騅一本名為天經玉算的書,里面詳細記錄了阿里拉伯數字和加減乘除以及初級方程式的具體解法、各種形的周長面積體積的計算、分數小數代數等等等等。這些東西都十分淺顯,還沒有《九章算術》里的題目復雜,但是萬丈高樓平地起,所謂的天經玉算,是跟這個時代的算籌法完全不同的一種數學運算規則,想要學會,說難也難,說易也易。比如履霜,她對算籌一道只是粗通,所以學起來事半功倍,進展神速。但祖騅不同,他已經站在了這個時代數學界的巔峰,許多約定俗成的規則都幾乎成了他的本能,要重新改變思路,再從山腳一步步攀爬,確實有一點點的艱難。
不過,一旦掌握了這種數學思維,祖騅將是南北兩朝除了徐佑之外,最有可能完全掌握天經玉算的那個人,甚至可以將兩者融會貫通,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萬物皆數——畢達哥拉斯!
祖騅的房間跟當初徐佑在兵營看到的沒有太大的區別,同樣的雜亂無章,沒有下腳的地方。不過,也有點不同,以前擺放在屋子里的是數量極多的算籌,現在是滿屋子飄的紙張。徐佑隨便撿起一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寫著各種方程式,從一元一次到二元一次,解答的十分詳盡。原來祖騅活學活用,用徐佑交給他的方程解法,去把之前那些著名的算經題目重新解了一次,既可驗證對錯,也可加深理解。
“先生!”
“先生!”
祖騅正伏案解題,徐佑連喊數聲,才從沉迷中清醒過來,雙目恍惚的看了看徐佑,愣了片刻才急忙站起。他向來不拘俗禮,一把抓住徐佑的手,道:“快來看,這道題該如何解?”
徐佑跟著他走到案前,只看了一眼,差點下巴都掉了,這竟然是一道三次方程題。他摸摸鼻子,苦笑道:“先生,我只讓你學初級玉算,你怎么都開始解三次方程了?”
“四月初的時候突降大雨,明玉山西側的翠羽湖暴漲,為了防洪水淹沒田地,需要造堤,可鑒于地勢,堤壩的東西兩頭寬狹不同、高亦不同,如何能在確定人力和天數的前提下,保證工程延續不斷,就產生了三次方程的問題……”
徐佑知道,最早提出三次方程并給出解法的是北周的王孝通,原因正是研究土木工程時的發現。不過后來經錢寶琮考證,南北朝時祖沖之已可解三次方程,比王孝通更加高明。眼前的祖騅和祖沖之不是同一個人,可他們的軌跡卻越來越相似,很多時候,徐佑都會在這種似是而非的錯覺中迷失了對時空的敬畏感和辨識度,仿佛他還在那個熟悉的世界里,只是一不小心往前跨越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