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可還有什么想要問的嗎?無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佑笑道:“法師今日談興甚濃……”
竺無漏亦笑道:“夫為道者,如牛負重,行深泥中,疲極不敢左右顧視。今日出離淤泥,直心念道,自想和大毗婆沙討論點心得!”
徐佑心想,你喊我大毗婆沙,總感覺在罵人,嘴里卻恭維道:“法師歷盡劫難,一朝悟道,比我這名不副實的大毗婆沙境界深厚無數倍,日后若接替竺宗主為沙門領袖,我第一個表示贊成!”他停下腳步,望著面前緊閉的院門,道:“當然,得我能活到那個時候再說!”
竺無漏目視徐佑,獨眸波光流轉,好一會才道:“請!曇讖大師就在里面!”
打開院門,呈現在徐佑面前的是一座造型古樸的閣樓,牌匾上寫著萬佛閣三字,樓高五層,金碧輝煌,蔚為壯觀。入了殿門,縱覽上下,大殿的鉗狀套式梁木結構鑲接縝密,渾然一體,兩人合抱的殿柱鏤刻著獅,麒麟,花卉等圖案,絢麗多彩。東側是旋轉型的樓梯,蜿蜒而上,可以看到墻壁上鉆了無數佛洞,每一洞都擺放著一尊的鎏金銅佛像,造型各異,栩栩如生。
上到五樓,一切都靜悄悄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重兵把守的圈禁。五樓是一間寬闊的禪堂,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僧正伏案譯經,竺無漏低聲道:“我在外面等候!”隨手關上了房門,退了下去。
徐佑于書案前束手默立,不知過了多久,老僧放下筆,等紙張墨跡干透,仔細收了起來,這才抬頭望向徐佑,笑問道:“我那弟子可安好嗎?”
徐佑悚然,何濡的身份除了身邊寥寥數人,根本無人知曉,甚至連竺道融也以為他是為了求生才要見一見曇讖。那曇讖又是怎么知道他和何濡的關系呢?正驚疑間,聽曇讖道:“我在這院子里住了將近十年,除了竺宗主和兩三個僧人,從未見過外人。整個江東,若還有誰記掛著派人來此地看望,必定是我那弟子無疑。也只有他,才有讓竺宗主通融的手段和智慧……”
“小子徐佑,和其翼是生死之交……對了,他現在改回了何姓,取濡為名,字其翼!”徐佑恭敬的道:“這九年來,何濡時常惦記大師,只是身不由己,不方便來金陵侍奉。我此次來,他私下囑托,一定要來探視大師,替他這個不肖弟子請罪問安!”
曇讖嘆了口氣,道:“諸行無常,一切皆苦。他受世俗所累,始終不能放下,何談不肖?倒是我既不能傳法使他明心,也不能授業使他忘念,若說不肖,乃師父不肖!”
徐佑嚇了一跳,道:“大師何出此言?其翼絕不敢有絲毫忤逆之心,北朝三十年,如無大師庇護,那個嬰兒早就死了,又怎么會有現在的何濡?”
曇讖雖須發如雪,骨瘦如柴,可臉上卻并無多少老態,眼中依稀可見薄薄的光華,他招了招手,示意徐佑近前,扣住他的左手脈門,眉心微微皺起,道:“你受了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