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的一聲,安子道扯下袍擺,咬破食指,如渴驥怒猊,飛快的寫好了血詔,然后連同隨身攜帶的傳國玉璽一道交給林霜虎,道:“你是二品宗師,獨自潛行足以避開叛軍耳目。離城之后去荊州找江夏王,要他秉持君父遺命,迎立義陽王為新君,昭告四海,共討奸賊!”
林霜虎連連叩頭,以二品之能,額頭竟磕出了血跡,道:“老奴不敢棄主逃生……”
“連你也要忤逆我不成?”
安子道死死抓住林霜虎的肩頭,厲聲道:“只有你活著把詔書帶給休若,太子得位不正的消息才能傳遍二十二州,日后征討,便是以有道伐無道……你留在這,不過陪我共赴黃泉,我死則死矣,還怕孤身上路嗎?”
“走!再作此兒女態,我立即自刎!”
林霜虎幾乎咬碎了牙,佝僂著身子,重重叩了三下,然后將血詔和玉璽放入懷里,轉身消失在顯陽殿后。
馬蹄陣陣,黑壓壓的部曲擁著太子和衡陽王出現在殿前的寬闊廣場,安子道整了整衣襟,端坐如廷議時,淡然看著太子騎著馬,慢慢走上前。
“麟兒,好手段。連朕最器重的司隸校尉都和你狼狽為奸,父皇這次輸的不虧,輸的心服口服!”
這聲麟兒真是無限心酸,無限譏嘲,配合極少自稱的朕,讓人唏噓不已。安子道對太子自幼寵愛有加,東宮二率未裁撤前甲兵過萬,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歷朝歷代絕無僅有。若不是因北伐意見不一導致兩人生了嫌隙,一個想要廢太子,一個想要纂帝位,何來今日的父子成仇,兵戎相見?
“父皇!”
太子沒有下馬,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曾經在他心目中比天還要高大威武的父親,眼神里透著幾分難以言述的快意,道:“不是兒臣好手段,而是父皇年老昏聵,只知寵信奸佞、濫殺無辜,如蕭校尉這樣的肱骨忠臣,自然擇明主而棲!”
蕭勛奇站在遠處,望著滿面塵灰,衣衫破損的安子道,默然無語。
說兩人狼狽為奸其實冤枉了蕭勛奇,他和太子之間并沒有安子道認為的那么緊密。起初只不過是政治投機,為太子提供點資源便利,做點東宮不方便出面做的黑活,再封鎖一些不太正面的消息免得傳入皇帝耳中。
除此之外,兩人的交往并不多!
畢竟是儲君,提前賺點印象分,為家族日后的發展結個善緣。但這樣的交往必須瞞著安子道,要不然皇帝還沒死呢,就急著另找靠山,那是自取滅亡之道。
直到白賊之亂,蕭玉樹立不世之功,卻功高不賞,反而差點獲罪,蕭勛奇對安子道徹底失望,開始積極襄助太子。期間太子多次儲位動搖,蕭勛奇暗地里出了不少力氣,間接影響了安子道廢儲的決心,要不然豈能運氣那么好,次次逢兇化吉?
蕭勛奇并不喜太子的為人,甚至有些鄙夷,可若是支持安子道廢儲,然后去投靠新立的儲君,對他和蕭氏而言,不算是更好的選擇。太子作了二十多年儲君,實力雄厚,不是單單廢儲就能徹底清除他在朝野之間的影響力。等新儲君上位,勢單力薄,皇帝曾殺了先帝留給他的四個輔國大臣,親身經歷過所謂輔國的掣肘和強勢,晚年又猜忌過甚,必然不會讓新君重蹈覆車,駕崩之前,肯定要為新君掃平障礙,權力極大的司隸府,不出意外,將是第一個被開刀的對象。
與其這樣等死,還不如搏一搏,太子若有膽子通過非正常途徑登基,只能更加倚重蕭勛奇為他壓制異己,掌控中軍,穩定政局,蕭氏定當權傾朝野,一舉壓過袁柳庾三姓,成為楚國皇室之外的最大的門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