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身在錢塘,可他的視野已經通過龐大無匹的情報網絡悄悄的窺探著南北各國的大勢。冬至外出之后,詹文君正式接管秘府,親自坐鎮泉井之中,將紛擾雜亂又如恒河沙數的訊息梳理成清晰的條陳,上呈到徐佑的案頭。
再聽對天下和南北了若指掌的何濡進行詳盡分析,這些條陳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無比玄妙的串起了自漠北荒原到江南水鄉的戰火紛紛。
安休若只是為了麻痹安休明,薛玄莫的三萬兵絕不會貿然開戰,更多的是疑兵之計。而姚吉也在魏軍抵達沁水之前,率軍襲擊軹關,大敗長孫襄的鎮軍,牢牢守住了太行山東西往來必經的天險。以西涼大馬的戰斗力,一萬人足以將魏軍十萬人堵在軹關,難以寸進。
至于元瑜,他不是窮兵黷武的昏君,北馬雖善戰,可國力尚不及楚,三線開打,那是自取滅亡之道。因此,何濡做出了和溫子攸同樣的判斷,西線和南線只是幌子,只有北線才可能真的大動干戈。
歸根結底,魏有崔伯余,涼有溫子攸,楚有顏婉,無不是深通戰略構想的謀主。唯有柔然空有百萬精騎,可正如元瑜所說,勇而無謀,蠕蠕成蟲,陷入這場亂局之中,必定要吃大虧。
而金陵方面也傳來異動,安休明自被刺以后,對中軍和臺城宿衛再無絲毫信任,原來那些百戰之將,要么被審查處死,要么被開革流放。魚道真霸占了本無寺的地盤,改成女道觀,每日深居其內,收授他人賄賂,奇珍盈囤,異寶滿庫,導致諂媚之徒幸進,庸碌之輩高升,把好好的中軍搞得烏煙瘴氣。
沈度百般勸諫,可安休明絲毫聽不進去,他見國事無望,稱病在家,不復上朝參事。沈穆之私下勸說,卻也被趕了出府,蕭勛奇樂得看戲,于是朝廷之內再沒有人能夠調和皇帝與沈度的緊張關系。甚至安休明私下里還問身邊的內侍沈度的年紀,言外之意,他怎么還不死?消息傳出,沈度閉門謝客。
隨后新任御史中丞殷雅在太極殿朝會時痛斥魚道真奸人誤國,還引用詩經里“赫赫宗周,褒姒滅之”一句,來諷刺魚道真可比今之褒姒。御史中丞負責諫言,殷雅又是跟隨安休明多年的東宮老人,安休明固然生氣,卻也沒打算殺他,只是免官罷職,放歸江州老家,還稱他為“純臣”。
魚道真怎能咽下這口氣,向安休明吹枕頭風,哀聲道:“我受辱無妨,可那殷雅借辱我之口,實則辱罵主上為周幽王,此等狼子野心,豈是純臣?”
安休明怒不可遏,命司隸府派出鷹鹯司追至半道,賜殷雅飲毒酒自盡。可這樣魚道真仍舊不解氣,再次進污蔑殷正和之前的謀反案有關聯,于是殷氏被族誅,京城嘩然,卻無人敢仗義執言,相反,去道觀拜謁的人更加的絡繹不絕。
不過,這些都沒有引起徐佑的太多關注,真正引起他重視的是衡陽王安休遠的行蹤。安休明弒父登基后,將這個狼狽為奸的弟弟視為肱股之臣,封為太尉,并都督徐、兗、青、冀、豫五州諸軍事,兼徐州刺史。
安子道在位時,安休遠鍍金性質的擔當過徐州刺史,安子道死后,雖說依舊是徐州刺史,卻貪圖京城繁華,一直沒有到職履任。安休明念他兄弟情深,也從不強求,可這次魏軍南下,一方面讓安休若嚴陣以待,一方面讓安休遠即刻前往彭城赴任。
“其翼,安休明詔書說是為了防止魏軍佯攻西涼,實圖兩淮,所以讓安休遠坐鎮彭城,便于臨機決斷。依你之見,確是如此嗎?”
何濡嗤笑道:“就憑安休遠這個草包?若元瑜真的要取兩淮,再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去。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七郎,從今天起,要隨時準備打仗了!”
齊嘯一驚,道:“安休明要干嗎?平揚州、定荊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