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虎咬了咬牙,揮刀逼開兩人,縱身回到安玉秀身旁,撲通跪地,哀聲道:“公主,司隸府乃虎狼之所,你……去不得啊!”
安玉秀垂低玉手,半空中頓了頓,在趙觀虎的肩頭輕拍了一下,沒有說話,走到孟行春跟前,從容的道:“要上枷杻嗎”
枷杻就是頸枷和手枷,孟行春微微躬身,道:“不必了,公主請!”
安玉秀站在府門口,再次回頭望去,朱裙紅妝,清雅高華,如花樹堆雪,讓人不敢褻瀆,輕笑道:“主仆一場,是我對不住你們。你們且不要做傻事,司隸府問什么就答什么,我會求主上開恩,總歸讓你們留得命在。府內的財物,等事了平息,由趙觀虎做主,分給你們另謀生計,玉秀就此別過!”
滿府的奴仆跪在地上,哭聲震天,趙觀虎死死捏緊拳頭,咬緊的牙關流出血跡,雙目里的痛苦和悲傷,像極了這初秋的蕭瑟和蒼涼。
司隸府的黃沙獄可以說是讓所有人聞之色變的人間地獄,各種慘絕人寰的刑具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就算跟武周時的酷吏來俊臣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從來活人入了黃沙獄,再不可能囫圇著出來。
安玉秀入了獄中,被脫去華衣,僅著白襪,捆在木架之上,昏黃細若的燭火在斑駁的墻壁上照出飄忽不定的鬼影,潮濕陰森的牢房角落里蹲著幾只尾巴很長的老鼠,或許吃多了人肉,喝多了人血,眼睛都泛著妖異的血色,也不害怕,就直愣愣的盯著安玉秀,仿佛這就是下一頓美味的晚餐。
安玉秀閉上了眼睛,她以為自己不怕,可事到臨頭,雙手還是遏制不住的有點顫抖。不知過了多久,牢門打開,安休明陰沉著臉走了進來,宮人搬了把椅子放下后退出去。
安休明沒有坐,負手而立,高大的身子充滿了壓迫感,恨恨的道:“十三,我待你如何?為何要學那些逆賊背叛我?”
安玉秀睜開眼睛,凝視著安休明,道:“父親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安休明的臉瞬間變了顏色,竟下意識的退后了半步,然后察覺到不對,惱羞成怒,轉身抬腳,踹碎了椅子,吼道:“我說了不是,是梁秀謀逆,我帶兵趕到時父親就遇害了……為什么你不信我?老三想爭這個位子,和那庸狗一樣的顏婉捏造文章來污蔑我,你卻要信了呢?”
安玉秀緩緩流淚,凄然的笑容,好似凋謝的梨花,道:“我自幼和大兄不怎么合得來,平時里恭敬,不失儀,可要說親近,倒也沒怎么親近。但你的為人我還是清楚的,若是三兄冤枉了你,絕不會這般勃然大怒……大兄,為了這張龍椅,父子相殘,兄弟鬩墻,入了夜,你睡的安穩嗎?”
“其實你心里早確認是我,所以才密謀策反了何正,說服他獻出新亭,導致白鷺洲的大敗……”安休明背對著安玉秀,好一會才重新轉過身,面目扭曲的可怕,道:“是我殺的他,哪又怎樣?彼人就是該死,薄情寡義,偏寵楊妃,以致母后郁郁寡歡而去。之后又總想廢掉我太子之位,我要是不造反,死的就是我,哪里還有今日南面稱尊的威風?”
安玉秀沒有說什么君臣父子忠孝仁義的話,知道安休明不可能聽的進去,語氣里充滿了哀傷,道:“弒父,殺弟,辱母,傾覆鼎器,禍亂朝綱……你這竊來的威風又能長久到幾時?”
“哈,哈哈哈哈!”
安休明仰天大笑,自安休遠戰死徐州的消息傳來,他非但不悲傷,反而終于不必再顧忌這個和他狼狽為奸的十弟的顏面,把安休遠的生母楊妃建銀后挖了心肝佐酒吃了,總算為母后報了仇,解了多年之恨。
“你以為失了新亭,老三就勝了?不不,新亭之后還有石頭,石頭之后還有臺城,我還有幾十萬中軍,老三那點人馬,連秦淮水都填不滿,怎么和我爭?”
“大兄,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