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休林果然如他所言,并不插手這些事,只當了個神像擺在堂前,每有所請,盡皆許諾,讓眾將大感安心。
為上者可以不懂,但千萬不要不懂裝懂,造反就像創業,安休林以安氏血脈和正統大義入股,其他人以聰明才智和奮勇忠誠入股,該誰的工作誰干,公司才能維持良好的運作,不至于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之后簡單安排了膳食,畢竟江夏王病入膏肓,大吃大喝不成體統。等吃過飯后各回房間休息,準備明天一早再回新亭。曹淑龜縮查浦壘,不敢冒頭,連給沈度提鞋都不配,但也不能當真把他視若無物,要是對方突發神經,今天夜里組織反攻,新亭只留了幾個將領,未必守得住。
寅時中,無星無月,正是酣睡淋漓的時候,宅院里響起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不少奴仆們的驚呼,眾人紛紛從房里出來,看到楊椿帶著數百名近衛嚴密把守各個路口,這才知道江夏王剛剛薨了。
由于白天演的那場戲,給所有人預留了心理建設的時間和空間,江夏王的死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安休林哭死在了病榻前,檀孝祖一把拉起了他,厲聲道:“三軍不可一日無主,請殿下即刻受大司馬、大都督、荊州刺史的印信,從即日起,荊州軍十數萬精壯,甘受殿下驅使……”
話音未落,顏婉簇擁著兩人沖了進來,其中一人正是竟陵王安子尚,他老態龍鐘,滿臉污垢,穿著的粗布麻衣臭不可聞,大聲道:“還受什么荊州刺史……要我說,休林,你當登基為帝!”
滿屋皆驚,連哭聲都停了,然而只有數息之間,腦袋活泛的就明白過來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凌江將軍、長寧太守羅禽撲通跪地,道:“竟陵王所言極是,逆賊休明藉履國權,窮兇極亂,,非殿下不能安危定傾,且尊位不可久虛,萬機不可久曠,節下斗膽請殿下即皇帝位,功成事立之后,節下愿以死謝僭越之罪!”
顏婉自負才高,機敏過人,關鍵時候卻被一個小小的太守搶了先,登時冷冷的看了眼,心里記下了這筆黑賬,也跟著跪了下去,道:“臣聞天生烝民,樹之以君,所以對越天地,司牧黎元。圣君有鑒于此,知天地不可以乏饗,故屈其身以奉之;知蒸黎不可以無主,故不得已而臨之。今國家之危,有若綴旒,請殿下以社稷為務、以黔首為憂,統承洪緒。”
安休林急得擺手,連忙扶起顏婉和羅禽,垂淚道:“三兄剛去,我且悲且惋,五情無主,如何敢擅居帝位,此事切不可再提……”
跟在安子尚身后的是袁燦,眼見安休明殺了安玉秀,新亭又大敗而歸,曹淑換了沈度,再待下去要么死于安休明之手,要么城破后被問罪,還不如盡早出城投靠,以他袁氏的門楣,應該自保無虞。
不過司隸府逐漸加大了宵禁力度,現在想出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袁燦早看出安子尚也有離城的意思,悄悄去了王府,兩人一拍即合,隨即鉆狗洞出了青溪,沿著秦淮河逃出南城。
誰知剛剛離城三里,遇到了蕭勛奇。
蕭勛奇孤身站在道左,可誰也不知道在他身后的黑暗中藏著多少殺人不眨眼的徒隸。安子尚嚇得臉色蒼白,癱倒牛車里,連袁燦也暗道大事去矣,準備引頸受戮。可出乎意料的是,蕭勛奇并沒有出手,而是沖著牛車遙遙下拜,然后轉身沒入了遠處的夜色里。
過了好一會,絕處逢生的安子尚和袁燦對視一眼,袁燦低聲道:“蕭校尉這是何意?”
安子尚艱難的咽了口吐沫,道:“樹倒猢猻散,他這是求著咱能在日后幫蕭氏說兩句好話……”
連蕭勛奇也知道大勢將去,故意放了安子尚和袁燦一馬,為家族的將來結個善緣。安子尚領了他的情,和袁燦不眠不休,直奔江寧而來,正趕上安休林哭三兄的這一幕,旋即將原本要給江夏王的建議提了出來。
請安休林即皇帝位!
反正肉爛了在自家鍋里,江夏王沒了,那就是你臨川王。
很多時候,哪怕皇帝的選擇也是這么的隨便,無非時也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