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康靜的話,崔伯余從來沒有懷疑過!
西涼,長安。
宮里亂成了一片,皇帝姚吉的癔癥似乎又加重了,他從睡夢中驚起,揮刀殺了十三個侍者,把前來勸慰的皇后砍傷了手臂,最后還是溫子攸帶著內廷侍衛趕過來制服了他,又請那位從民間尋來的精通藥石的隱士裴兆明,灌了三大碗藥湯才勉強回過了魂。
自從造反得了這西涼的基業,姚吉就得了疑神疑鬼的病,先是說夜里看到姚琰的無頭尸體來索命,后來又說有無數厲鬼繞柱飛舞,還能聽到凄慘的哀鳴。日夜的失眠和焦慮,把這位新任的金雀天子折磨的蒼老了十歲,后來由溫子攸引薦了裴兆明,接連用藥多日,逐漸的好轉,雖然還會夢中驚醒,但至少睡得著,入了夢,只是再也離不開裴兆明的藥石。
救命之恩,何等的功勞?裴兆明因此大受姚吉賞識,因他不愿受朝廷官位牽絆,特許可隨意進出臺城無礙——這個恩典,可是連溫子攸都沒有,隨意進出臺城,意味著絕對的信任和親近,雖然仍是白衣,可權勢已不再朱紫之下。
“陛下,好些了嗎?”
姚吉躺在軟塌上,額頭的驚汗還沒有褪去,嗓音略顯沙啞,道:“好多了,又是裴先生救了朕的性命……”
裴兆明三十多歲,乍看面目平常,可細看時秀拔天骨,清臞玉立,不似池中之物。他沒有居功自傲,只是靜靜的道:“陛下心神受困,還當自行寬解才是。藥石乃外因,可救一時,救不得一世!”
“是啊,主上且莫太過憂心,如今朝局穩固,四海升平,縱然有些許鬼魅,成不了氣候!”
溫子攸不開導還好,這一開導,姚吉登時色變,望著寢宮周圍,每一根殿柱,每一張帷幕,每一個角落,還是都隨時會沖出來兇神惡煞的厲鬼,抓住了溫子攸的手,急急問道:“新殿造的如何了?”
現在的宮殿還是姚琰在二十多年前修建的,姚吉覺得這里鬧鬼,不愿居住,又聽溫子攸建言說新朝當有新氣象,壯麗的新殿可以壯天子威嚴,于是令溫子攸另外擇地開造宮殿,為此征發了全國近二十萬役夫,耗費國帑和官糧無數,于是增收關市之稅,鹽竹山木,無不有賦,民間怨聲載道,快要成鼎沸之勢。
“剛剛奠基,再快也得一兩年方能完工。”
“太慢了,太慢了!”姚吉兩頰泛起潮紅,道:“再給我征十萬人,今年冬天,我要在新殿里大宴群臣!”
溫子攸垂著頭,道:“臣馬上就去辦,陛下放心,今年冬天,新殿完工,如若不然,臣愿以死謝罪!”
姚吉擺了擺手,道:“你辦事,我沒有不放心的。退下吧,折騰徹夜,你也要多多休息!”
這時,宦者駱訓匆匆走進來,呈上了尚書臺的奏章,姚吉伸手接過來,看完后突然大笑,翻身坐起,神奇的連病態都不見了,道:“好!梁主想為姚晉那個亂臣賊子張目,我就挖了徐佑的眼睛,懸在潼關的城墻上,讓天下人好好看看,這大涼的疆域,究竟跪伏在誰的馬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