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臺城,天光未亮,崔伯余回到府邸,嵩山道人康靜正候著他,道:“廷議如何?”
崔伯余淡淡道:“主上明知現在的局勢不可出兵,可又拉不下顏面,更擔心徐佑的真實意圖,爭吵一日夜,尚在進與退兩難之間!”
康靜飲了口青雀舌,怡然自得的樣子,頗有仙風道骨的真人相,道:“徐佑炒的這茶,倒是真的余味悠悠……”
崔伯余皺眉道:“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品茶?”
“茶中有真意,更可觀人心!比如徐微之,恰似這青雀舌,初看時簡單,無趣,可入口卻別有仙家氣韻,等滾入腹中,又是別樣的酣暢淋漓。”
康靜為崔伯余添了小半杯,歪頭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再添了點,大大方方的推了過來,笑道:“嘗嘗!”
崔伯余乜眼看著他這頓騷操作,接過來一口喝光,啪的把杯子重重放在案幾上,道:“如此寡淡,也只有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鄉野道人喜愛……”
康靜心疼的差點叫起來,道:“桃月,你好歹也是世代書香,能不能斯文一些?我好不容易才托那些白烏商人搞來三五斤青雀舌,你這般牛飲,簡直暴殄天物!”
“吃你一口茶,要聽你嘮叨三年,真是晦氣!”崔伯余冷冷道:“趕緊想法子,如何勸得陛下改變心意?”
康靜仍舊慢條斯理的品茶,道:“連那尋常百姓一朝得勢,尚且目無余子,聽不得人言,況乎自詡文韜武略的帝王?主上剛剛擊敗了柔然這個鮮卑族數百年來的最大敵人,完成了道武帝和神武帝都做不到的豐功偉業,你讓他再像之前割讓河內郡那樣對徐佑低頭,根本是癡心妄想!”
崔伯余望了望門外,低聲道:“慎言!”又道:“主上并非剛愎自用的人,若非高騰插手,我已經幾乎說服他了……”
“又是高騰?”康靜笑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了那個閹狗?”
“閹人的心思和你我不同,或許只是因為我的相貌不合他的眼緣……”
崔伯余突如其來的戲謔讓康靜笑的前仰后合,好一會才氣喘吁吁的道:“如果這樣說的話,我是支持高騰的……哈哈,你這相貌,估計天下大多數男子都嫉妒憎惡的要死,刻意針對你理所應當。”
崔伯余瞪著他,康靜笑的愈發大聲,只好搖搖頭,嘆道:“高騰不死,我們始終難以左右圣心!”
康靜收了笑意,把玩著手里的白玉瓷杯,若無其事的道:“殺高騰,其實不難!”
“嗯?”崔伯余眼睛微微亮起幽深的光,高騰身為內行令,深受元瑜的信任和賞識,又曾是皇后馮清宮里的老人,更和很多鮮卑貴族交往頗深,在魏國屬于真正的權勢熏天,這樣的人物,康靜竟然說殺之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