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好計!”
何濡擊掌道:“朱智既然這么想要,那就把秦州給了他!接下來不管他想做什么,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秘府派人暗中盯死了,棋布設網,會露出馬腳的……”
和何濡的血脈賁張不同,徐佑的臉上沒有露出半點笑容,他站了起來,道:“走吧,陪我去院子里逛逛。”
姚湛的府邸修得很雅致,沿著九曲廊過了紅鯉池,鉆過假山里的洞,眼前豁然開朗,月色好似水銀瀉地,漫步其上,讓人如墜夢中。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覺得奇怪,朱智享有盛名多年,可是他并不熱衷仕途,白賊之亂前,只是小小的散騎侍郎,又是蔭封的虛職,沒有實權,僅備皇帝顧問,且不常在京。白賊之亂后,主動外放江州刺史,可他在江州得過且過,不鉆營、不媚上、不尋求政績,以致多年未曾升遷……”
何濡接過話道:“現在想來,他執意去江州,恐怕是因為臨川王府正在江州轄內……我都能謀劃的局,朱智沒理由想不到……”當年在錢塘至賓樓投靠徐佑,敲門磚就是等朝中有變,勾搭臨川王,謀取最大利益,朱智論嘴皮子刻薄勁沒法和何濡比,但論起大局觀,卻不會遜色多少。
“是,可當時豈會這么想?只以為朱四叔深通明哲保身之道,可這樣看似淡泊名利的智者,對經略關中的執念未免太深了些,幾乎超出了臣子該有的程度——為了說服謝希文同意西征,甚至不惜對當朝最有權勢的尚書仆射發出死亡威脅——這樣的瘋狂,怎么形容呢?就像是關中大地對他的重要性超過了一切,包括他的性命在內……”
“不過,我仍然說服了自己,這肯定是因為朱智憂國憂民,想以一己之力為楚國、為漢人、為天下蒼生贏得一線生機,不在乎名利,不在乎權位,甚或不在乎生死,無懼無畏,這是真正的大仁大勇大愛……直到,直到他在青泥突然殺了姚晉……”
“殺姚晉,尚有可諒解的地方,但他不該把祝元英送過來,朱智何等人物?若非心虛,哪里需要用祝元英的六天身份來堵住我的嘴?”
“若是到此截止,攻克了長安,平定了西涼,他愿意回京接任中書侍郎,那前面的所有猜疑都只是猜疑罷了……然而,他偏偏又來索要秦州……”
徐佑出掌劈在了身旁三人合抱的槐樹上,淡黃色的花紛紛灑灑,落了滿地的芳香。何濡從后面看,他的背影莫名的有些孤獨。
接下來兩日,徐佑忙著接見李璧、彌婆觸、全常翼等降將,還有原西涼臺省的主要官員以及地方名宿和儒佛道三教的大德。其中還有個小插曲,彌婆觸被擒后惶恐不已,徐佑讓李璧前往勸降,彌婆觸支支吾吾,始終不松口,李璧受不了問他到底擔心什么,彌婆觸說了在潼關用木人穿女裝羞辱徐佑的事,李璧大笑道彼時兩軍交戰各為其主,大將軍雅量,必不會計較,彌婆觸這才放下了患得患失之心,正式向徐佑下跪吻靴,以羌人最高禮儀表示臣服。
徐佑最后召見的溫子攸。
對這個姚吉最信任的謀主,徐佑聞名已久,親自迎出中門,給予了足夠的尊重。溫子攸表現的云淡風輕,絲毫沒有因為徐佑的降尊紆貴而納頭就拜云云,躬身施禮,道:“小人特來向大將軍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