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祝元英之后,朱智前來拜訪,問及秦州刺史一事考慮的如何,徐佑笑道:“我正要請四叔過來商議,這是庾騰給朝廷的奏疏,我命人摹刻了一本,你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說!”
朱智接過來,只看題目就覺得心中不妙,輕聲念道:“《為朝廷議分秦涼二州疏》……”翻開來看,內容赫然是請朝廷分西涼六州為秦州和涼州,理由洋洋灑灑,不僅條理分明,而且極有說服力。
良久,朱智放下奏疏,輕輕的揉了揉太陽穴,道:“七郎以為呢?”
徐佑苦笑道:“四叔也清楚,大將軍府里有各方勢力安插的人,庾騰是庾朓的親侄孫,他的上書并沒有經過我的許可,而這究竟是他個人的政見,還是受了庾氏的指使,魯伯之尚在查。要把西涼分二州,干系重大,臺省里的諸位宰輔必定還要商議,四叔先不要急,靜等朝廷的旨意……”
朱智默然不語,徐佑也停下來沒有再說話,房間內的氣氛陷入莫名的難堪。疑心就是生長在沙漠里的千年蘭,只要點點風雨就能夠貪婪又倔強的存活下去,拔之不盡,毀之不絕!
不知多了多久,朱智嘆了口氣,道:“謝希文拿了庾騰送去的這把刀,正好對著西涼動手,臺省諸公們的眼光永遠盯著身前三尺地,看不到山水之遙的景致。我想,等是不必等了,朝廷會允了庾騰的奏疏,身為臣子,自當遵旨行事,但是七郎,”他頓了頓,站起身,目光幽深又平靜,道:“秦州刺史,是我最后的底線!”
受了這樣的愚弄,沒有怒而棄官,不愿回京任職,仍舊堅持要當秦州刺史,哪怕現在的秦州已不是他盤算里的秦州……
究竟為什么?
徐佑沉吟道:“只是委屈了四叔……”
朱智笑了笑,道:“為國而已,死且不懼,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徐佑同樣笑了起來,道:“是啊,為國而已!”
望著朱智離開的背影,知道兩人自從相識至今的蜜月期徹底結束,彼此間已經產生了深深的隔閡,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的信任無間,至于會不會走向對抗,并且反目成仇,那要看朱智到底走的多遠!
這是徐佑無法掌控的事,他固然念著舊情,可也不能陪著朱智站在懸崖邊上跳舞,關中八百里秦川,可能是朱智畢生所求的目標,可對徐佑而言,這里只是途中的驛站,是短暫的停歇,他的終點在黃河以北,在平城以北,在陰山以北。
向北,向北!
漢人的根被戎狄挖斷了太久,久得連北地的漢人都忘記了身上流淌的血液,徐佑沒有時間再和那些心懷異志的人虛與委蛇,同道則行,分道則別!
只是希望,這種分別,不要變成刀兵相見的生死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