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在外,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憑著權力撈點好處,這是中軍內部的潛規則,說出去無傷大雅,就算荊州軍也是如此,或許只有翠羽軍赤楓軍那樣的怪物才能做到一點都不貪財。
但是,貪財歸貪財,絕對不能踩過線,周石亭分寸把握的很好,違背軍法的事不干,危害戰局的事不干,忤逆君上和大將軍的事不干,鄭琿如果以為送了點禮物,就能讓他俯首帖耳,那可是想的太簡單了。
“我幾個膽子,敢做不守軍法的勾當?是這樣,我從西域過來一批貨物,三月份定的買賣,后來戰事紛起,想退也退不得,輾轉了七個多月剛到長安地界,走陸路折耗太多,走水路呢,現在從長安到洛陽的水路都由幽都軍戒嚴著,所以想拜托將軍與幽都軍的軍主山將軍說合一二,看能不能撥給小老兒兩艘船,把這批貨給運回來。當然,我也不會白占幽都軍的便宜,船資和一應花費,全給雙倍……”
“這……”
周石亭想了想,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水師夾帶貨物,早在先帝時就是公開的秘密了,反正船只訓練出航,花費巨大,順路賺點錢貼補開支,臺城和兵部都樂見其成。
“我和山將軍素無交情,不過,明日我找他聊聊,幽都軍數百艘船,近半數都在修整,借調兩艘用一用,應該問題不大。”
“那先謝過將軍了!”
鄭琿顯得特別高興,端著酒壇給周石亭和自己各斟滿了酒,兩人開懷暢飲,喝足了半個時辰。九釀春名不虛傳,周石亭終于不勝酒力,軟綿綿的醉臥在榻上,口里還喊著:“別走,繼續喝……”
鄭琿也是醉態惺忪,跌跌撞撞的倒在周石亭的榻側,手推了推,道:“將軍,起來啊,喝到天亮……”
周石亭毫無反應,鄭琿的雙目突然變得清明,袖里滑出滲了劇毒的短匕,噗嗤一聲,刺入了他的咽喉。
周石亭痛中驚醒,雙手抓住鄭琿的肩膀,口鼻涌出大股大股的鮮血,像是干涸而死的魚,身子掙扎和扭動著,喉嚨里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響,終究還是不甘心的死去。
聽到動靜的侍衛急忙破門而入,鄭琿灑然而笑,倒轉手腕,毒匕從胸口透過,死狀從容。
為了博取楚人的信任,鄭琿和鸞鳥聯手使用苦肉計,葬送了褚、潘、楊三姓門閥數千口人的性命,還有連九尺和那個替身,以及潛伏在洛陽城的眾多白鷺官。其實,連丘六頌也在獻祭的名單里,只是徐佑愛才,放了他一馬。
這樣巨大且血腥的代價,讓鄭琿成功打入了楚軍內部,終于在今夜完成了他的使命。
孟子說舍生而取義,從古至今,專諸要離荊軻等刺客,堅持“崔杼弒其君”的齊國太史三兄弟,隱居不言祿的介子推,自刎報友的程嬰,他們看似不同,實際都是為了自己的道而慷慨赴死。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胡漢,國不分魏楚,正是有無數這樣的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志士仁人,忠于他們的國家和民族,敢于犧牲和奉獻,國運和族運才能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