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
徐佑輕輕擊掌,歉然道:“這倒是我怠慢了,左衛莫怪!”
安休林笑道:“不知者不罪,他原來有名無字,我給起了‘明見’,你們平輩論交,以后稱字就是。”
明見?
莊子《知北游》有“明見無值,辯不若默”的句子,想來是要江子言學會“辯不若默”的道理,這體現了安休林的一片苦心。
身為男寵,驟然身居高位,無功受祿,要是再不注意言行,肯定會召來朝臣們的非議,如果惹了眾怒,群起攻之,安休林也不敢說肯定能保住江子言的性命。
所以,明見無值,辯不若默。
又聊了許多,留下來用了午膳,徐佑才辭出含章殿,前往崇憲宮謁見徐舜華。
江子言道:“請大長秋暫時出去,若非陛下召見,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黃愿兒扭頭看向安休林,安休林揮了揮手,他只好躬身道:“諾!”然后帶著殿內伺候的宮女宦者全都退了出去,親手關好殿門,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的冷笑。
當殿內只余安休林和江子言兩人,江子言低聲道:“陛下,大將軍修為之高,當世只有孫冠和元光可比,麾下又有大批的小宗師陣前聽用,單以武力,已遠超內府。我記得先帝在時,曾暗中豢養多名小宗師拱衛左右,可陛下現在能夠調動的只有三名小宗師,以臣之見,主弱臣強,非社稷幸事!”
安休林渾不在意,道:“微之的人,也就是我的人,何分彼此?”
“倒不是針對大將軍……”江子言道:“陛下,孫冠身為天師,輕易不敢離開益州,可我聽聞天師道有鶴、鹿兩堂,里面藏著各種窮兇極惡的武道高手,若是悄然潛入臺城,意圖謀刺,我怕區區三名小宗師,難以周全……”
“那,你說該怎么辦?”
“六天的少典和蘭六象都是小宗師,他們正在押送金陵的路上,若陛下能赦免其罪,再施恩加以籠絡,彼輩定然感恩戴德,甘心效死。并且,六天和天師道世代為敵,讓他們去和天師道作對,正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哪怕戰死疆場,也比死在牢獄里好。”
“這……”安休林猶豫,道:“微之不是說少典是大天主的兒子嗎,大天主被微之逼著服毒自殺,他又豈肯為朝廷所用?”
烏云遮蔽了午后的太陽,江子言俊美的臉蛋在光影移動之間忽明忽暗,道:“張刺史的奏疏里說大天主病重將死,就是沒大將軍,也活不過幾日。還說少典和其父感情不好,離家多年,估計不會為了大天主丟了自個的性命!世間事生死為大,陛下不計前嫌的赦免他,只要不是蠢人,都知道該怎么選擇!更重要的是,他就算心里記恨,恨的也是大將軍,而不是陛下……我不是挑撥陛下和大將軍的情分,只是蕭勛奇前車之鑒,先帝待之如何?可他又如何對先帝?若是當時先帝擁有更多的小宗師,不被蕭勛奇纏住,足以護著他逃到中軍大營……因此,內府的武力必須加強,這也是為了陛下和微之的君臣之情能有始有終……”
從皇帝的角度出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所以遍觀史書,殺其父而用其子、殺其子而用其父的例子多不勝數,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和手段去反抗至高無上的皇權,真要啟用少典,這不是最大的問題。
安休林更在意的是,江子言所說的,要盡力維持和徐佑之間的武力平衡,否則,平衡打破,上下失序,君臣想要始終而不可得。
“這樣不好,我待微之如明月,微之待我以皎潔,又何必用到權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