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莫鴉明初臨貴地,就中了古代版的仙人跳,錢袋里的制錢倒是沒多少,可裝著好幾兩的散碎銀子,那損失可就大了。
不幸中的萬幸,裝著官印的魚袋放在懷里,沒丟。
魏晉以來,男女都佩荷囊,因為普遍繪制獸紋,又叫獸頭囊。女人的荷囊裝點錢和女人家的飾品,男人的荷囊分兩種,一種裝錢,掛在腰間,又叫旁囊。一種裝官印,又叫魚袋。
侯莫鴉明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三品小宗師,刀山火海拼出來的人,竟然會栽在錢塘一群游俠無賴手里。
孰不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把抓住貨擔郎,道:“你整日的游走街市,剛才那幾人一定認得,告訴我,他們是誰,家住何處?”
貨擔郎還是翻白眼,道:“說你白癡,還真是白癡,這些撈偏門左道都是地里的田鼠,哪里有吃的,就往哪里鉆,今夜在錢塘,明日就去了富春,再明日就又回了吳縣,怎么可能在本鄉本土行騙呢?”
得!
侯莫鴉明算是漲了見識,沒了面子也沒了里子,乖乖的對貨擔郎道了謝,兜里沒錢,沒法子再胡吃海塞,干脆把心一橫,四處流竄,瞧見偷錢的,耍流氓的,打架斗毆的,全都抓起來送到燈市口,沒一會就抓了二十多名賊子,衙役們把原來的托都給放了,瞧著侯莫鴉明又是氣惱又是開心。
氣惱的是,過節給耶耶們找事干,開心的是,犯人多,意味著外快也多。大都是些不痛不癢的罪名,可抓可不抓,那這里就有說道了。
怎么說道?
很簡單,交錢,批評教育;不交錢,牢底坐穿。
侯莫鴉明客串賊捕的時候,徐佑正在燈市里找人,可人實在太多了,一眼望不到盡頭,他想了想,努力鉆出人潮,從另一頭出了燈市,來到那年上元夜和張玄機并肩而立的石拱橋。
正好幾個追逐的六七歲的孩童從橋上經過,徐佑叫住他們,每人給了十文錢,教他們唱一首詩: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揚州是文萃之地,孩童們也識文斷字,誦了三遍,就全記下了,蹦蹦跳跳的去了燈市。童語童言,可唱的詩卻驚艷無比,很快引起了更多人的主意。
張玄機和宋神妃正在猜燈謎,突然聽到旁邊人議論紛紛:“回味悠長,唇齒留香,好詩,真是好詩啊!”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后后……自幽夜逸光不作詩之后,揚州再沒聽過如此動人心扉的佳句!”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哎,情之一字,最斷人腸,這位作詩的郎君也是癡情種。”
“竟彥兄,你通古今詩賦名家之變,可聽出這是哪位詩家的新作?”
“據我所知,能有這等水準的詩家當世不會超過五人,可這五人此刻都不在錢塘,何況,就算有新作,也不會這樣突兀的在燈市里傳唱。”
“這倒是,名家新作,一旦面世,立即風靡南北,怎會玩鬧似的讓幾個頑童當街吟誦呢?該是錢塘某位默默無聞的才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