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疑,
親手送你一程,是我最后的慈悲!
站在院子里,旁邊是高大的黃桷樹,聽著外面嗚咽的江水聲,仿佛回到了和張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吳縣的江水也是這般的嗚咽著,他輕輕念道:“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卻仿佛如心有靈犀般,屋內傳來張墨的大笑聲:“……姑蘇城外寒山寺,月半鐘聲到客船……好酒,好酒啊……”
聲音漸小,漸至無聞!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朱信進去查驗,出來走到徐佑身后,道:“尸體怎么處置?”
“燒了吧,骨灰撒入岷江,順流而下,途徑揚州,也算落葉歸根!”
盛夏時節,尸體根本無法保存,運回揚州安葬也不現實,徐佑交代了這句話,轉身對著屋子遙遙下拜,叩首三次,起身離開。
岷江。
徐佑坐在江邊突起的石頭上,月色下孤獨的背影像是舔舐著傷口的狼,身后沙沙的腳步聲,袁青杞提了一壺酒,也不顧石頭潮濕,坐到徐佑身旁,仰頭對著壺嘴喝了口酒,再遞給徐佑。
徐佑接過來,要是往常,說不定會開個玩笑,說這是間接接吻什么的,可今夜實在沒有心情,咕嚕咕嚕灌了大口,隨手還給袁青杞,指尖不小心觸碰一起,細膩柔滑,如耦如緞。
“鬼師是誰?”
袁青杞并不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打聽鬼師的身份,而是徐佑的悲傷情緒明顯是因為鬼師而來,只有知道了鬼師的身份,才能知道怎么安慰他。
“張墨!”
袁青杞頗為吃驚,道:“五色龍鸞張不疑?”
“是,當年他被都明玉以母命要挾,無奈加入白賊,后來錢塘城破,他被六天的鬼師救走……轉眼十年過去,沒想到,再見會是這般……”
可能在外人看來,徐佑這些年殺人無數,尤其多次縱容山宗殺俘,是青面獠牙的惡魔。可在他身邊親近的人看來,徐佑可以說心腸極軟,他重情重義,行事總有余地,非不得已,不愿把人逼到絕處,尤其對微末時交往的親朋故交,更是照拂有加。
可越是這樣,袁青杞越是不敢想他今夜殺了張墨心里所承受的痛苦……
突然,兩只柔荑摟住了徐佑的肩頭,輕輕的抱他入懷,臉頰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難以形容的綿軟和溫暖,聽袁青杞略帶點羞澀卻又溫柔似水的嗓音如泣訴的響起在耳邊:“我聽人說,越是難過的時候,越是要找個人抱一抱,把你的痛苦分擔給她,那樣就會好受多了……”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這樣擁抱,上次在林屋山,得知安子道病重,命不久矣,心神激蕩的袁青杞就曾借徐佑的懷抱紓解了不安和壓力,這次算是有來有往。
正在這時,隔著四五丈寬的江對岸,有女子噗嗤嬌笑,聲音不大,卻能穿透轟鳴的江水,清晰可聞,道:“哎喲,徐大將軍好雅興,征伐于外,不忘攬美入懷,如此國事家事兩不誤,實為我輩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