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離開三個多月,安休林仿佛蒼老了十歲!
稀疏的頭發越發的稀疏,根部隱約可見花白,他比徐佑大不了幾歲,可臉上的皮膚也開始變得松弛,眼睛無神且充滿疲憊,最嚴重的是,不用何濡的鬼眼經觀人術,身為大宗師的徐佑也看得出來,他的生命力正在急速的流逝,無法挽回。
“上月初又昏過去了,溫太醫把了脈,說是沒有大礙,可能暑氣太盛,等立秋后,就無藥自愈了。”
安休林說話有氣無力,邀請徐佑共乘御車,徐佑堅決不肯,于是還和上次一樣,騎馬陪伴車駕旁,一道進了臺城。
慶功宴上,安休林顯得很高興,多喝了幾杯酒,竟趁著酒意走下御階,和宮女們聯袂起舞,看的群臣面面相覷。
謝希文最是儒生的性子,巴不得皇帝是儒家典籍里塑造的那種模樣,當即冷著臉準備出列勸諫。
徐佑突然抬頭,目光如電,深邃又不可捉摸,似有奇怪的魔力,讓謝希文愣在當場,猶豫了一會,又重新坐了回去。
徐佑笑了笑,向謝希文舉杯致意,然后靜靜的坐在那,望著追逐宮女裙裾的安休林。
謝希文忽而有種錯覺,徐佑的神色,充滿了憐憫!
憐憫皇帝?
其實謝希文永遠不會明白,徐佑對安休林的情感,不似君臣,更接近于朋友。
臣子對天子的要求,是脫離了人性的神性,而徐佑作為后世人的觀念,天子首先是人,所以剛才阻止了謝希文,讓安休林難得的放縱了一次。
曲終人散,安休林單獨留下徐佑,兩人到樂游苑散步。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初秋的天氣還是悶熱的厲害,安休林移步假山,登頂之后,他隨意的找個石墩坐下,雙手抱懷,仰頭望著星空。
“微之,良辰美景,可有詩嗎?”
徐佑站在他的背后,同樣的姿勢抬起頭,道:“殘句是有的……”
“殘句也好。”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安休林喃喃道:“滿船清夢壓星河……好詩啊,只可惜,江蠻再也聽不到了……”
江蠻是江子言以前的名字,或許現在只有安休林這么稱呼他,徐佑低聲道:“陛下是不是深恨我沒有保護好前將軍?”
“我沒怪過你,只是他的命罷了。我現在疾病纏身,茍延殘喘,也是我的命……”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