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是久違的舊人了。
她身后是一群臉上帶著半張銀質面具的人,個個面色沉靜地低著頭,那露出來的下半張臉與其說面無表情,不如說根本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那是她最鋒利的劍,也是整個扶樂殿最大的力量,可是盛極一時的扶樂殿卻被殷離強權鎮壓,明眼人都知道殷離只不過是隨便找了個理由,甚至這舉動中還透露著些許敷衍,似乎根本不在意扶樂殿以及天下人到底怎么看待他。
而那之后,扶樂殿的一批精銳就不知所蹤。
可現在她們卻突然出現在了這里。
沒錯,此時站在長街盡頭與柊羽殷離遙遙對望的,正是原來西月國的祭司,秦疏言。
殷離眸色暗沉,將柊羽放下,護在身后,眼神有些警惕。
雖說他這次出來準備已經十分充分,客棧附近駐扎了很多人手,周圍也有暗衛跟著,而這里又根本就是妖閣的大本營,很多高手都潛藏在枕上,召之即來。
可是他知道秦疏言的處境,扶樂殿在西月國已經完全沒有立足之地,若不是因為她用特殊手段控制著手下的人讓他們不能背叛,恐怕此時根本多少人愿意繼續追隨她了。
本來秦疏言在擔任祭司的時候,手上就沾了很多陰暗的事,而他也早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毒婦。
只是對于他殷離來說,沒有人是他不可以合作的,讓敵人為自己辦事,只會讓他心情更加愉悅。
而他后來也還有些遺憾,沒有看到秦疏言知道他其實是半妖的時候,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秦疏言的確不知道,所以她只以為殷離之前針對他,只是因為權力的傾軋,現在看到他和柊羽待在一起,忍不住出聲:
“沒想到攝政王大人居然會和一只妖混在一起。”
秦疏言話語間滿含嘲諷,她現在看著殷離的眼神,怨恨中還帶著一絲復雜。
夜色中她看著那種熟悉的俊美臉龐,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恍惚間兩人的關系就走到了今天。
可是她很快就想起,自己現在之所以會像個喪家之犬一樣,從前人人崇敬,甚至在西月國手握大權的祭司被迫出逃,在外面連面都不敢露,深怕被人知道了行蹤招致麻煩……
這一切,都是殷離造成的。
她曾經抱著少女不能說出口的心思接近他,與他合作幫他辦事,可是到最后殷離放棄自己甚至拿整個扶樂殿做墊腳石的時候卻絲毫沒有手軟。
而且那些樁樁件件,那些證據與指控,讓秦疏言覺得他根本就是早有預謀的,說不定從他剛開始接觸扶樂殿的時候,就計劃好了這一天。
不,他根本沒有,也不屑隱藏自己的圖謀。
他在西月國已經隱藏太久了,他站在幕后,冷冷地看著,推動著一切的發展,他從來都沒有變過,只是他原本就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一個人,他甚至于都不屑偽裝,只是稍稍使了點手段,是她秦疏言自己愿意乖乖為他做事的。
她又想起,自己從剛進京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個不同尋常的少年。
剛開始她跟著師父進入扶樂殿,成為扶樂殿的少主,常常一起進出皇宮。
那時候殷離也才被攝政王帶回來不久,剛開始是十分沉默寡言的一個少年。
秦疏言偏偏也就是為他的那份冷淡和神秘吸引的,甚至于她可能那時候與就已經隱隱預感到他到底是哪一種人,可是他就算冷血,也無礙他的強大,即使他還是一個毫無權柄的少年,只是攝政王從邊疆帶回來的義子,可是他還是表現得淡然從容,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秦疏言難以自控地被這樣的強大吸引。
她仿佛看到了她的目標,她應該崇拜的人,那個她師父罵她廢物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的,能達到她要求的人。
而除了他,她在整個西月國再沒見到這樣的人。
因此即使知道他很危險,可是那時候也算是年少輕狂的秦疏言還是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一邊質疑自己能不能掌控住他,另一邊已經不由自主地臣服于他。
她從來不相信人心,她用盡各種手段來將手下的人牢牢抓在手里,她將他們靈魂的一部分力量鎖在他們戴著的那張銀色面具里,用秘術掌控起來,從此他們的人生中除了守護秦疏言本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使命和意義。
可是偏偏是她自己……
殷離沒對她用任何手段,她就好像被鎖住了手腳,只能匍匐在他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