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這哪有多少。”
在堂屋的凳子上放下東西,阿娘相跟著走進來,一手抽出嶄新的帳子,對她說:“回頭我送到你弟弟那里。”
她呆立著,沒表態。
阿娘繼續說:“這家里以前什么沒有?一件一件的,全被那樽酒醉菩薩給當了,就為了幾個破酒錢,沒什么到這家能長久的。東西到你弟弟手中,至少是你兩個小侄用。”
阿娘又說:“你這兩天也不用忙東忙西了,你一走,還是老樣子,不如多進兩回山,逮些值錢的東西,你小弟苦,桂香有腰傷,正事上幫不上手,一家子全憑他一人養活,多幫襯他才是真的,過幾年小年入塾讀書,錢還不知從哪里來呢。”
她默默聽完,點了兩下頭。
和著阿爹綿迭的呼聲,她吃了一碗寡油的菜炒飯,喝了點米湯,便帶著家伙進了山。
一直呆到爬蛇節前夜,果真打來不少好東西,折回家時,阿爹在竹徑上等她,主動接了她一截路,幫她拎了一個麻袋。
到家門口,卻發現阿娘搬了把凳子,閑閑地鎮守著下山的第一道泥巴坎,她頓時會意。
“你攔在這兒做什么?”阿爹觍著臉笑咪咪地問。
阿娘不甘示弱地瞪著他:“你說做什么?”
“我給兒子送去!”
“呸!就你那毒藤腸子彎彎繞繞,我信你有鬼!”
“瞧你說的,小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怎么就把我說成那種人了?”
“你少廢話,把東西放下,兒子說了天黑就來,到時見東西少了,看他怎么跟你辦!”
“這不是有好幾袋嗎?少這一袋有什么防礙?”阿爹探了探黑漆漆的山道,著急又心虛地說道。
阿娘氣得咳嗽不歇,咳完開始喘,“好啊,說漏嘴了吧!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你讓開!”
“怎么著,今天還耍起威風來了?這可是小年入塾的錢,我看你敢不敢?”
“入塾!入塾!滿腦子過時思想!兒子不也入過塾,還不是個賣豆腐的?正經聽我的話,學門手藝傍身,早就不愁吃穿了!”
“怎么著,”山道上突然傳來小弟的冷譏聲:“嫌我賣豆腐不是正經生意?阿爹你倒是干了行好買賣啊,天天往黃湯里稀錢,卻也沒見你拉出過金子啊。”
場面頓時僵住。
小弟一來,阿爹瞬時慫了,一度高高橫起的胸膛,此刻完全癟了下去,胡子隱隱抖了兩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麻袋,草草地說:“來得這樣遲,我正想給你送下山呢。”
小弟站在泥土坎上,雙手高傲地抱著胸,壓根不信這話,只冷冷說道:“別介,只怕酒里才有你的親兒子。”
阿娘噗嗤一樂。
阿爹沒趣地歪了歪嘴,哼哼著讓出道,等小弟一上來,便背著袖子飛快下了山,背影看著頗為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