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到底是一口沒動桌上豐盛的酒菜。
田友祿勸道:“堂尊,吃些酒菜而已,不打緊的。”
“打緊,很打緊!今天我吃這一口,明天我是不是就要吃人了?”海瑞哼了一聲,還不忘繼續瞪著在那大吃大口滿嘴流油的王言。
王言感覺很無奈:“大老爺,你不吃那是你的事兒,可也不能不讓我吃吧。二老爺,以后咱們兄弟倆吃,就不叫大老爺了。”
田友祿陪著笑:“還是三老爺享受吧,我還有媳婦孩子呢,實在不能陪著三老爺了。”
海瑞沒來的時候,田友祿可是天天跟著吃吃喝喝的,甚至他不僅吃吃喝喝,還要拿家里讓媳婦孩子都一起吃。儼然是化悲憤為食欲了,好像他多吃了一口,王言就吃的少了一樣。
王言搖頭一笑,讓人給海瑞去做一碗素面,隨即轉移了話題:“堂尊對改稻為桑如何看啊?”
“不能改!改了百姓便沒了生計,說什么要百姓種桑,要百姓養蠶繅絲、紡織,可不還是要被大戶盤剝?如此不用三五年,淳安百姓必反。”
“下官也是如此思想,百姓有田地,便總能安穩的住,大多數人都有田地,總也不至于鬧出太大的亂子。此之謂有恒產者有恒心是也。”
王言說道,“縣里來了一些省里的絲綢大戶,然而他們把糧價壓的實在太低,只有十石一畝。尋常四五十石一畝的田,他們竟然只給十石,還說什么這邊遭了災,那就是這個價。狗日的,怎么遭的災他們不清楚嗎?”
海瑞蹙眉看著王言:“這么說,王主簿知道毀堤淹田的內情?”
“堂尊想多了,也不過是下官的猜測罷了。定然是鄭泌昌、何茂才等人的手段,否則哪里有如此巧合的事?朝廷推行改稻為桑,出兵踐踏秧苗,惹的百姓激憤,難以推進,趕上了端午的汛期,去年才修的新安江就決堤潰口了?哪有這么巧的事兒?
修河筑堤的也不是傻子,新安江年年有汛期,再是貪污修河款項,也不會一年都承受不住。那不是貪財,那是主動找死。前任知縣是個傻子,被推出去當了替死鬼。
我呢,偏又翻出了貪污修河公款的事,他們做賊心虛,弄死了杭州同知羅正文,這事兒可不小了,估計查案的人已經在路上了,再有個幾天便能到,那時候可就有的熱鬧看了。”
其實毀堤淹田一案,王言這邊已經掌握到證據了。畢竟抓了河道衙門的軍官么,那是何茂才的手下,毀堤淹田他們都有參與,被朱七等人一審,倒豆子一樣什么都說
了出來。
王言沒有參與審問,是朱七私下里給王言透露的……
“這么頂下去,改稻為桑怎么辦?朝廷的虧空,又怎么辦?”海瑞長出了一口氣。
“堂尊,這不是咱們該考慮的事情。不管朝廷、內閣的本意是什么,落到咱們地頭上的改造為桑不是好事,萬難實行。至于朝廷的虧空,那也不是咱們虧出來的,虧的銀子也沒到咱們家里,操那么多的閑心,實在太累了。在其位,才能謀其政啊,堂尊。”
王言喝了一大口酒,這不雅的樣子看的海瑞直皺眉,王言卻毫無所覺,仍舊自顧香甜的吃喝。
“歪理邪說,如果都照你這么想,那我大明就完了!”
“堂尊,在這個位,謀那個政,是要丟命的。下官是為了撈錢享受的,能做到如今這個地步,得罪了那么多人,已經是到頭了,再多做一些,下官怕是真要被砍頭了。這事兒下官謀不了,還是堂尊去謀吧。二老爺說的可能不詳細,我給堂尊具體說說咱們縣里如今的情況……”
于是這一頓給海瑞準備的接風宴,成了王言的工作匯報會。
王言說的很詳細,除了實在不能說的,基本全盤都告訴了海瑞,包括朱七等人在這邊審河道衙門的官兵也沒有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