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嚴世蕃早都被砍了腦袋,嚴嵩在嘉靖四十七年老病而死,嚴黨也徹底倒了,嚴嵩的影響也隨著他的死消弭了。
然而盡管胡宗憲盡顯老態,給人的感覺卻是精神矍鑠,恍惚間當年的那個意氣風發的胡宗憲似乎又到了現在。
究竟是立志離鄉科舉入仕成就一番事業的當年,還是拜入嚴嵩門下青云直上的當年,卻又不好分說……
胡宗憲給王言回了禮,高興的說道:“五年不見,你是更加豐神俊朗了啊,恭喜王部堂高升了。”
“胡部堂就是客氣,在你面前我還是個晚輩,哪里當得部堂之稱?”
“你是實實在在的兵部右侍郎,又哪里有什么當得當不得。”
胡宗憲擺了擺手,“再者,你我本就平輩論交,今次我能回來任順天府尹,也全是你的幫助。”
“可別,胡部堂說錯了,全是陛下信重,陛下重情義,這才有了胡部堂起復啊。我有再大的能耐,也沒辦法解決這種事情。”
胡宗憲清楚王言說話必定感念嘉靖,哪怕有功也從來不居功,都要將功勞歸結于嘉靖的英明神武。卻沒有多在意王言謙虛的話。
他轉頭看著周遭的環境,抬腳走動,感慨起來:“五年過去,這通州是更加繁榮了,都是你的功勞啊……”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已經是到了沒人的地方了。
然而王言有人沒人都是一樣的:“可不敢居功,胡部堂,是陛下信重,才讓我二十多歲便身居高位,擔當要職。幸好我是夙興夜寐,沒有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今后這順天府,可就全拜托部堂了,萬萬不可崩壞了好不容易立起來的規矩,不能讓好不容易收上來的銀子又散回去,那我這將近六年的時間,遭遇的數十次襲殺,可就全白費了。”
胡宗憲負手而立,看著忙碌裝卸的百姓,說道:“你無須多慮,陛下起復我接你的位置,就是要守住你拿命拼出來的成果。
說實在話,就是我想破壞,當前的局面下也沒辦法。我想給徐階他們當狗,他們也不會收我。這么多年過來,當年的人走的走,退的退,貶的貶,我也沒什么關系了。要說有關系,只有陛下和你,你是我的后臺,是我的同黨。”
王言好笑的搖頭:“什么后臺同黨的,咱們是同舟共濟、志同道合的親密伙伴,為陛下盡忠,為國盡職,為民盡責。不過部堂的話,讓人聽了還是高興的。你說我二十七歲,已經到此位高權重之位,這心里啊,也是有一些驕狂的。”
“你能說出這些話來,那就不驕狂。”胡宗憲看了看笑呵呵的王言,嘆了一聲,“老話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又說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你年紀輕輕身居高位,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作為朋友,作為伙伴,我得提醒你,這做官三思萬不敢忘啊。”
“部堂的提醒我很感激,但是部堂……”
王言對上了胡宗憲的雙眼,“我沒退路了。從當年淳安我為了自保奪權、抗命開始,就是有進無退了。為今之計,唯有奮勇向前,專心王事。我是孤臣,至少當今健在之時,無需考慮這許多。
當今不在了……我觀裕王尚算容人,我這個比嚴嵩還能撈銀子的,他就是不用我,也不能給我弄死吧?那缺銀子了,誰來搞?六年了,徐高張他們加一起搞來的銀子也沒我一個人多。
去年歲入折銀兩千一百萬兩,順天府就上繳了一百五十萬兩銀子。還有四百多萬兩,是被打服了的東南上繳的,那是咱們力主打出來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