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李逵的裝傻,耶律保機可以忍;面對安燾的質問,耶律保機也覺得可以忍;但是面對李逵和安燾同時投射在他身上的靈魂拷問,耶律保機這才感受到了世間的邪惡。他哆嗦著指著李逵和安燾,氣地臉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徒勞地申述道:“你們都是兩榜進士,怎么可能連《何滿子·正是破瓜年紀》這首詞都不知道,我不信!”
安燾向前一步,氣勢如同傾泄而下的海嘯般讓人喘不過氣來:“那好,老夫其問小王爺,這首詞你從哪兒聽來的?”
“東京汴梁的教坊。”
“老夫在問,這教坊可是讀書的地方?”
“不是……唉,不對。教坊邊上就是太學,要是讀書人不去,這教坊還能有生意嗎?”
“你可曾聽說過,在教坊之中可走出過兩榜進士?”
“這個倒是很少見聞,但問題是……”
“下賤之地,怎么能走出仁人君子?”
這話一出,耶律保機除了抱頭鼠竄,根本就沒有招架的能力。等到耶律保機跑了,李逵偷偷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心說:大宋的老頭子都不好對付啊!
李逵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怎么可能相信安燾的鬼話?在京城做官,除非是窮到連吃飯都吃不起的地步,這才會避教坊此類銷金窟遠遠的。當然,詩詞歌賦名聲在外的除外。比如說黃庭堅、秦觀等人,他們雖然窮,可是要是放下身份去教坊打秋風,有的是年輕貌美的頭牌投懷送抱,還不要錢。
他們之所以不去,絕對是抹不開臉。
花界老頑童的名頭,可真不好受。
安燾的到來,李逵不認為是針對耶律保機,這是順帶手欺負了一把而已。
耶律保機離開之后,李逵讓人送上茶具,燒的旺旺的小茶爐,咕咚咕咚冒著熱氣。李逵不急不緩的添加茶葉,佐料,然后等待之中對安燾苦笑道:“讓大人見笑了。”
安燾擺擺手道:“不礙事,聽說耶律保機為了向你求買一首詞,出了大代價。”
“一匹馬而已。”
“這馬應該不普通吧?”
安燾對李逵笑瞇瞇地樣子,似乎想要沾光。李逵裝傻道:“大人,不過是一匹西域的幼馬而已,才兩歲。”
“汗血寶馬?”
“安學士,你不會也想要吧?”
見李逵臉色驟變,安燾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老夫要是年輕三十載,你小子這馬說不定姓誰了呢?可如今老夫年紀大了,騎馬反而有害。算了,留著吧。這也是你的運氣,就怕被人聽了去,對你的風評不利。”
李逵苦著臉,指著自己的臉對安燾叫苦道:“學士,你覺得小子還有風評可言嗎?”
安燾驀然,隨后幸災樂禍道:“也是,你小子就和當年的子瞻一樣,膽子出奇的大,簡直是肆無忌憚。可是子瞻有才,有大才,詩詞歌賦無一不是當下頂尖的水準。你差點,好好的進士快混成了將門,但是天下將門也絕對養不出你這等能攪和地一個國家天翻地覆的人。還是單槍匹馬。不得不說,你小子和你師祖一樣邪門。”
用邪門這個詞來形容蘇軾,并非是安燾的惡意。而是讀書人對同行的無力和絕望。每個在出仕前能考中進士的學子都是極其自信的人,堅信自己是天才,可遇到了蘇軾之后,有種像是繁星撞見烈日,這種糟心的感覺很讓人沮喪。
安燾自顧自地說到:“和凝的這首《何滿子》其實落了下乘。當年去教坊,這首詞不如這位的另外一首受歡迎。”說話間,安燾搖頭晃腦的吟了起來:“含恨含嬌獨自語;今夜約,太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