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隨口應道:“斗轉星移玉漏頻。已三更,對棲鶯。”
沒想到李逵能如此應景,安燾不得不對李逵另眼相看,可隨即似乎想明白了,呵呵笑道:“去教坊,和凝的這首《江城子》不能少。不愧是子瞻的徒孫,技藝不能丟。”
讀書人考科舉,肯定是不會學到和凝的詩詞。這位名聲很不錯,才學也是極高,但問題是這位擅長寫艷詞,還寫出名了。說是艷詞界的魁首也不為過,可恰恰這位還做過宰相。這才讓和凝的詩詞名聲大作,可實際上和凝活著的時候也很無奈,這些詩詞大部分都是他年輕時候放蕩不羈的遺留。反而成了他做官之后最大的困擾。
茶水咕咕傾斜入茶盞,湯色尚可,手法尚可,這絕對是蘇軾的真傳。但恰恰是蘇軾最不擅長的方面之一。
安燾也不在乎,秋冬之季的塞外,能喝上一口熱茶已是享受。
閉著眼回味了一陣,安燾放下茶盞長長的呼出一口熱氣,隨后不屑道:“遼人如今也破敗了,不復當年之勇。如今的遼人權貴,各個驕奢放逸,章子厚說的沒錯,遼人的落敗是他們羨慕王化,卻有沒有學到我華夏真學開始的。”
“學士不是對章相?”李逵不太明白,安燾在朝堂上遇到章惇,可是有機會就懟的猛人。可突然間在背后竟然說起了章惇的好話,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安燾笑了笑:“老夫和章子厚不睦,主要是他這個人太霸道,做事不留余地。可他比起來曾布、蔡卞幾個的能力不可同日而語。只是他對遼國的態度,讓老夫擔憂不已。就他的性格,少不了會讓大宋和遼國動武。兩國罷戰百年,雖說廢于兵事,但這要打起來,可不是和西夏這樣了。遼國輸不起,大宋更輸不起。”
“如能取勝,打下燕云十六州自然是皆大歡喜。要是兩家交戰個幾十年,百姓都要沒活路了。”
不得不說,安燾身上還能看出文士的痕跡。他怨恨一個人,卻不會怨恨這個人的才能。安燾頓了頓,抬眼對李逵道:“人杰,章子厚是大宋的變數,你何嘗不是大宋的變數?”
“下官何德何能,能當得起大人的謬贊!”李逵誠惶誠恐的樣子有做戲的成分,心里卻美滋滋的,終于有人看出來他能臣的本質。
既然安燾如此上道,李逵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安燾來找他的目的,李逵也能猜個七七八八。談判不順利,李逵不能等著安燾自己說,要不然安燾的面子下不來,當即開口詢問道:“學士,是否需要下官參與談判?”
“你還不用參加,主要是你的身份太敏感,如今你在西夏的一舉一動,恐怕李秉乾都要緊張萬分。留你在西夏,是為談判保駕護航,是留在關鍵時候用的。”說到這里安燾舉棋不定的拿著茶盞,隨后緩緩放下:“只是遇到了一件怪事,老夫和西夏談判兩日,卻總是給老夫一種感覺,西夏人在拖。”
“這很好理解,梁氏雖然覆滅,但余孽不除,對于李秉乾來說才是心腹大患。”李逵突然心頭一凜,遲疑道:“學士,會不會我大宋對談判有速決的打算?”
安燾點頭道:“沒錯。不管是朝堂也好,西北也罷。占領西夏四州之地,已經是意外之喜。朝堂黑沒有做好決戰的準備。物資籌備,糧餉,甚至是軍隊招募和訓練,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陛下也沒有畢其功于一役的想法,都事堂、樞密院也籌不出太多的兵馬。談判,自然是越快越好。”
突然,安燾愣住了,問:“人杰,你認為西夏也在拖延?可問題是談判是他們要求的,我大宋不過是應允了雙方的談判。”
“我找個人來問一問。”
很快,古哈爾帶著角戎的來到了李逵的院中,見面對李逵道:“大帥。”
李逵擺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帥,休要再提。我且問你,談判主使嵬名康達是何許人也?”
“好人!”
角戎的這個答案讓李逵很不解,黨項人中間跑出個好人的概率可不大。至少對大宋人來說,更是如此。
角戎見李逵驚愕,隨即解釋起來:“大帥,老王爺從來不管事,他平日里也不摻和朝堂之事。要說在大夏對他的感覺,就是能忍。誰欺負他都能忍。”
李逵傾身道:“比如?”
“他是景皇帝的御弟,媳婦被景皇帝搶了去后宮,也沒有生過氣算么?”角戎低聲回答,他內心很焦慮。明面上,他是西夏武將。可實際上,從新君到功臣,沒有人對他有信任感。原因很簡單,他之前可是梁氏的人,還在戰場上投降了李逵。這讓他在西夏的身份非常尷尬。可李逵又是宋人,給不了他遮風避雨的港灣。尤其是在論功行賞的關鍵時刻,他一日沒有獲得封賞,這心就一直得懸著。
李逵沉吟道:“你有什么打算?”